上司发话,钱小满不得不从,她背上白酒收拾的包袱,七绕八绕的进了清客坊。比起在大理寺跑腿送卷宗,她以为去案发现场调查案情来得更舒坦。
说起清客坊,实在是有辱这么个名字,好巧不巧的,钱小满来过。
昔日热闹的街市如今萧条不已,大都门窗紧闭,鲜少几个花红柳绿的姑娘呆坐在窗前,空气中仍残留着脂粉酒水混合的污浊气味。
钱小满走在清客坊的街道上,步履不停的来到了案发地点寻芳阁,好巧不巧的,钱小满来过的青楼就是这家。她八年来进过三回青楼,这寻芳阁就是第三回,前两回分别是百花阁与醉梦轩,三进青楼都非她本意,均是被一友人连蒙带骗拖了进去。
寻芳阁门前围了不少衙役,钱小满站在门口踌躇了好半天,想着进去后会遇见的人,想着自己不近女色的名声怕是不保。
“小满,你是不敢进来?嫌此地污秽?”
钱小满闻声看去,见寻芳阁内,身着绛紫衣袍的染竹立于二楼栏杆处望着她笑。
染竹一笑,风华绝代一词也就有了依附,不显得空泛夸张。
“染太师。”钱小满颔首示礼,百般不愿的提步走了进去。
大堂内空无一人,二楼的几间厢房内依稀传出声响,钱小满快步上了二楼,走到染竹面前道:“染太师,案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染竹指了指身侧半开的房门,“案子和前几场一样,毫无线索。”
“那我进去看看。”
“检尸吏官的脾气不好,你当心。”
钱小满看了眼屋内坐着的背影,又见染竹不似说笑的神情,在她犹豫之际,屋内的梅兰出声道:“我梅某人脾气不好也是看对什么人,小满进来吧,记得关门。”
“好。”钱小满瞟了眼脸面挂不住的染竹,自己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并带上房门。
她飞速的用袖口掩住口鼻,尽可能的不去看那两具白花花的尸体。同之前几场命案一模一样的死法,那张雕花大床上的两具尸体并排躺着,在他们的左心口处分别有一个血窟窿。
哪怕是掩住口鼻,浓重的血腥味还是避无可避的钻进鼻子,令人作呕。钱小满死死的捏住鼻子,在房间内仔细观察了一番。
窗子大开着,凉风一阵阵的灌进房间里,房间的布置整齐清洁,除去香案上残留的香灰。
钱小满走到香案处,细嗅了嗅香灰的味道,是寻常的落芝木熏香,她伸手抹了一把香案,一尘不染不敢说,干净倒是真的,香案的干净表明了香灰不是早先的余留,香灰既在,那香炉何在。
她一时间忽略了刺鼻的血腥味,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桌子上摆着书写好的验尸结果。她没有开口,而是执笔在一张纸上写下:“梅兰大叔,两名死者不是死于刀伤?死因另有隐情?”
梅兰看过钱小满写在纸上的内容,冲她点了点头,接着从卷宗下面抽出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对折两下后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钱小满以眼神问道。
梅兰拿过她手中的笔,在那张对话纸上写下:“回安王府后交于安王殿下,不可让他人知晓。”
“那我能看吗?”
“不。”
“我与安王殿下,与大理寺交情不深,大叔何故把此事交付给我?”
“梅某人我眼睛不大,识人尚可。”
一只笔在二人手中传来传去,最后握在钱小满手中。离得近了,她可算是看清了梅兰的长相,说什么眼睛不大,这何止一个不大,简直就是两条柳叶划出来的缝。
“小满,尸体验不出什么来,咱们也别耗在这了。”梅兰动手整理起物件,“你去少卿大人那里看看,通知他验尸结果没有异常。”
“好,那我去看看。”钱小满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将纸张塞进自己的腰间,走出了房间。
门外,染竹听见了二人的谈话,先一步开口道:“随我去吧,少卿大人在三楼的一间厢房。”
二人走开时,屋内的梅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二十余年过去了,我也老了,验尸的工作得让年轻人来干咯。”
梅兰的声音极小,他也没想过有人会听见,事实上确有人耳力非同一般,过道上,走在染竹身侧的钱小满耳根微动,脚步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