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遇人不淑,你气什么?” 苏蓁提口气,站直了身体,淡淡地抵了元重九一句,然后,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往湖边走。 虽然心头凌乱成狗,可表面上,却不可失了从容气度。 她要远离这片柳树林子,到一片视线宽阔的地方去。 被纪良辰这样一坑,她心中有了阴影,看着柳树就作呕。 “大兴的科举取士,以文章论高下,太欠考虑了。连这种烂人,也能中探花,做翰林!” 元重九从后边跟了上来,仍是一腔怒气,打抱不平。 “你骂谁呢?”苏蓁警觉,赶紧提醒他。幸好这林中无人。 骂科举取士,不就是骂你的父皇,骂你的祖宗,骂这满朝进士吗? “我……”太子欲言又止,强吞了那口闲气。 我看不得你受人欺负! 当然,这句话,他没出口,甚至,连他自己,许也是懵懂,并不十分清楚那种冲冠为红颜的勃然怒气,是何故。 “他再烂,也与你无关。”苏蓁见他稍歇,忍不住又是一句教训。 你瞎操什么心,非要把真相戳给我看。 “怎么无关?我……”太子又是一句高起低落,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想说,让纪良辰这样不能担当的人,来做元氏江山的栋梁,他这个做储君的,如何不怒?又想说,老师受辱,他这个做弟子的,岂能袖手旁观?可左右一闪念,又皆觉得不够清楚。 大约真正想说的,他自己也还未想清楚。 “是你们太拙劣了,砍你一指,救一个初次约会的女子,你愿意吗?”苏蓁叹口气,换一个角度,又来咄咄反问元重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十指连心,有几人能说弃就弃?更别说舍弃命根子,乃至性命,你总叫一个男儿拿他最要紧的东西,去换一个无关女子的清白,如何不原形毕露,私心尽显? “保护老弱妇孺,是男子天生的职责,就算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也自当尽力相救,更别说还是约在一起……幽会的情人。”太子慷慨说来,继而咬牙切齿,把最后那“幽会的情人”几字,在口中磨着,嚼为齑粉。 “你说的,那是圣人教诲,英雄侠义。凡夫俗子,吃五谷,饮尘泉,自然会贪生怕死,难免有贪嗔痴念,我能理解。”苏蓁一边走,一边与他解释,亦是在宽慰自己。 “他那样对你,你不生气?” 太子听得抽气,一口气愤又涌上心来。一边抢前两步,行至她的前侧方,半个身躯朝向她,堵着追问。 都见着一群流氓把她拉到树后面欺凌了,那纪良辰居然弃她而逃!更有甚者,她居然还在替他说话! “从此我与他再无瓜葛,形同陌路,我气他作什么?呵!” 苏蓁于柳林边上站定,回望了一眼林中幽暗,凉凉地一声呵气,想要把刚才的不堪之事,彻底抛诸脑后。 算她没长眼,遇到了纪良辰这种人渣,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她擦亮眼,看仔细些便是。 那个纪良辰嘛,她暗自在心上狠狠地画个叉,假想已经把他大卸八块,扔进了金明池中,便与她无关了。 她从来不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置闲气。 从柳林深处走至湖边堤岸,这一小节幽黑路上,苏蓁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抬眼见着,湖光灯影骤然亮起来,喧闹热闹也扑面而来,本也渐渐感到一股疏朗之气,流淌心田。 偏偏元重九在她身前左右转着,高大身躯磕磕碰碰地碍着她的去路,还不停地低头来觑她脸色,睁一双精亮深眸,来捉她的眼神。 她又被勾出气来了! 他擅自行事,胡乱搅局,她还没有与他算账呢。不觉脸色一沉,美目怒瞪,娇呵一句: “走开!” 她直想像他吼他的兄弟那样,威武暴呵一声:滚!奈何教养使然,想凶个人,也至多就是这样了。 “你不是不生气了吗?怎的还这么……凶。”太子闷闷地嘀咕了一句,颇是委屈。 “我气你和五殿下搅了我夜游的兴致!”苏蓁终于逮着个话头,再出一口恶气。 就是他惹她不高兴了! 她出门约个会,他探听得那么清楚干什么?喊着兄弟来打劫试探算什么?闲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干什么? 还有那个自称是什么鸳鸯煞的少年,又喊他四哥的,不就是五皇子元玙嘛,稚气未脱的少年郎,好的不学,偏拿他的不良四哥当偶像崇拜,要做第二个帝京小霸王。 太子一愣,慢了脚步,苏蓁趁机扔他在原地,靠近湖边去,下了长堤,在一片临水的矶石上,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敛裙坐下。 看漫天星斗,看湖面花灯,闻潮湿水汽,闻藕荷清香,听天籁寂静,听尘世欢歌…… 一个人临水独坐,赏看天地,还真的起了些哀愁。那些心底深处的,藏在骨子的,千丝万缕的哀愁,受着天地灵气之感召,一点点地从毛孔中,散发出来。 袭得她,怔怔的,好想哭。 身后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想要挨着她坐下,可她也是太绝,挑的那块石头刚好只能装下她,长裙一铺,前后左右,没有一丝儿多余地方,供他就座。 只得将就在她身边,曲着长腿,折着身躯,蹲成一只宠物神兽,再偏头仰脸,看着她眼中的晶莹闪光,想些言语来安慰: “是小五的法子太不讲究,吓着你了?我回头教训他去。” 说是想要宽慰,却改不了那皮赖习性,开口就找替罪羊。 苏蓁摇摇头。 “那就是怪我啰?”太子想了想,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转而脑子一热,又来了一个他十分乐意的赔罪法子: “我陪你游湖,就当赔罪,好不好?” 苏蓁还是摇摇头。 她的心绪,已经过了千重山。早已把那个纪良辰抛诸脑后,也早已没有跟这两个混小子置气了。 她气的,是自己。 气自己一直遇不到合适的人;气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气自己身为女儿身,却担着男儿事,过得不男不女…… 与其说是气,还不如说是一种焦灼,孤独,委屈与无助。 一个人,好累。 父亲的嘱托,母亲的疯狂,弟弟的盲眼,无人倾诉,无人分担,不知到明天会有什么,不知前路还要走多久,这种日子,真的,好累。 然而,这种心绪,她却不想与太子元重九讲。她还要做他的师傅的,如何能在他面前示弱?同时也觉得,即便讲了,他也未必懂,还是不要鸡同鸭讲,枉费口舌的好。 遂继续看着湖中,抿唇不语,独自体味着心头惆意。 举目是水上浮灯飘摇,仰头是漫天星河璀璨,远处是丝竹笙歌喧嚣。身后不远,亦是游人如织,灯如昼。 过往的行人,走得近些的,眼尖的,八卦心重的,便瞧着那矶水滩岸上,窈窕女郎独坐高石,闷闷不乐,身边蹲着个高大的儿郎,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极尽讨好之能事。 怕是一对郎有情妾无意的痴男怨女哦! 行人们猜对了,那曲腿蹲地的太子爷,确是在行讨好之事。他涎着脸认错赔罪了,苏蓁也不说话,他只好顺着她的视线,往湖中看去。 湖中也没什么好看的,宽阔水面上,除了些娉婷高荷,平水浮莲,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红红绿绿的花灯,飘飘荡荡,有扎堆挤撞的,有独自飘零的,看得眼花连乱。 可他转头看见,边上坐着的女郎看得出神,眼中流光,如坠入满天星。他也就跟着凑个趣,伸手指着湖中一处,说到: “你看那只野鸭子的花灯,做得可好?” 苏蓁顺着他的手一看,转头白了他一眼。 “那里,就是那朵白莲旁边,野鸭子!啊?”元重九见她终于有反应了,又故意提高声量,引着她再看认真点。 苏蓁无奈,出言纠正他:“那是鸳鸯!” “哦……”元重九讪讪一笑,不以为耻,旋即又来了兴致,指着另一处水面,说到,“那只小麻雀模样的,也不错啊!” 苏蓁:“那是比翼鸟!” 太子:“那朵芙蓉花,也挺好看嘛!” 苏蓁:“那是并蒂莲!” 太子:“还有那个盘扣……” 苏蓁:“那是同心结!” “那……”太子还在伸着手,在湖中乱指一气,却叫不出名堂了,叹口气,想要挽回些面子,“哎,算了,这是哪里的花灯师傅做的,手艺太差了,尽是些四不像!” “元重九!以后不要说我做过你的侍讲,也不要对人说,你的经史子集,都是我教的。”苏蓁转头,垂眸看着她裙边上蹲着之人,指名道姓,郑重其事地叮嘱到。 她的弟子,这么没文化,连带她也觉得,好丢人现眼! “呵……”太子闷声笑着,扶额捧脸,低头下去,不知是在羞愧反省,还是在做什么。反正,见他略略沉默,忽又抬头,来了新主意: “我们也去放一盏浮灯吧?” “不去!那是情人们才做的事。”苏蓁撅嘴摇头,拒绝他。 “那我们到湖心去,到映月亭上走走?”太子再邀。 “不去!你看上面好多人,小心挤下水去。”苏蓁蹙着眉,抬起下颌,支了支远处的映月亭,给他一瓢凉水。 “那……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某人继续循循善诱。 “……”苏蓁转头,看了看身后长堤上,灯火辉煌处,那是摊贩货郎临时聚集的地方。 就在元重九以为她又要答“不饿”,“不吃”之类,女郎答的却是: “好吧。” 元重九一乐,赶紧站起身来,也忘了什么腿酸脚麻之类,想也没想,就递手过来,要牵她起身。 苏蓁垂眸看了看那只唰地伸至她眼皮底下的宽大手掌,掌骨分明,指节修长……她却没接,往侧边偏了偏身子,站起来,理了理裙面,自顾先行往堤上去。 她心中阴影重重,既有纪良辰那凉滑如冷蛇的手带来的阴影,还有早些时候误握灼烫红铁留下的阴影,如今,见着男子的手,就本能地抗拒。 “这怪石滩上高低不平,小心崴脚!” 太子被凉在了一边,也不见他有何难为情,咧嘴一笑,握拳在袖,冲着那个歪歪斜斜前行的倩影喊到,继而龙行跃步,跟上去。 两人上了长堤,还真就直奔那卖饮食夜宵的摊子去。 大兴朝已经立足中原数十年,国势稳定,富庶繁华。帝京周边,通衢大道,运河水道,连通国中四面八方。因此,南北饮食,东西物资,天下人才,八方生意,皆可以在此荟萃。在这七夕佳节,倾城出游之际,那些行商坐贾们,自然也不会错失良机,纷纷挑担推车,来这金明池边贩卖,俨然一个骤然兴起的市集。 吃喝的,穿戴的,杂耍的,赏玩的,说书的,卖唱的,赌钱的,博弈的,一溜烟下去,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两人就穿行于那些临时的担子与摊铺间,捡着稀奇古怪的南北吃食,一路吃过去。 苏蓁在前头走,见着些看起来可口的,或是觉得自己应该会喜欢的,就从自己腰上的锦绣荷包里,摸出碎银铜钱来买,顺便也给身边那个跟得老紧的神兽宠物,也买一份。 知道他穷,也就不敲诈他了,她大方些,请他算了。 那些南北吃食,离了原来的水土,往往徒有其表,却难得其精魂。看起来模样倒是精致,其实怪难吃的。 苏蓁素来挑食,也就每样浅尝辄止。 第一次,是买了一种烘制的脆饼,看着又酥又脆,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尝了,却硬得像是啃石头!她便不想吃了,举在手中,往左右地上看了看,想扔掉,又觉得可惜。 “不想吃就给我!” 太子突然伸手接过,就着那个被她掰下的缺口,咬下一口,然后,抬眸看着她,重重地咀嚼吞咽。 跟小狼刁食似的。 苏蓁翕了翕唇,终是没说什么。心中却诧异,这味同嚼蜡的烤饼,他居然不挑。看来是在西疆军营里太苦了。 第二次,是一串烧烤的肉串,看着还在滋滋冒油,她也是吃了一口,便觉得幸辣无比,赶紧只手拍着嘴呵气,只手拿着肉串摇晃,准备寻处地儿扔掉,那人依旧眼疾手快,从她手里接过去,大口吃了。 苏蓁看着那小狼抢食,不禁吞了吞被辣出的口水,还是没说什么。 第三次,是一种红艳艳的果子,咬了一口,却差点酸出眼泪。她实在是愤怒了,抬袖扬手,准备把那个表里不一的红果子,甩手扔进金明池中泄愤。 太子长臂一捞,在她出手之际,把那果子给接住了,就着那个齿印,一口咬下去,那骤起的神色,不知道是酸得烂脸,还笑得灿烂。 苏蓁瞪圆了双目看着他。 这也太……饥不择食了吧!幸好路人不知他是龙子储君,不过,他这不择嫌的模样,就算是怕着胸脯说自己是太子,恐怕也未必有人相信。那些饮食摊贩,探头探脑看着她二人在摊前左右抢夺,多半还以为他是她带着的狗腿呢。 她又有些神思恍惚。 周遭嘈杂,皆是些青年男女,你侬我侬,欢声笑语,这节气游乐之夜,比平日来得要欢脱些。本就是给大家一个能够逾越平日古板与规矩的机会,释放内心之隐匿与压抑。 她看不清楚自己内心还有些什么隐匿与压抑,但是,却隐隐地,觉得开心。看着那高大的儿郎,像个孩子一般,抢着她的吃食,还冲她笑个不停,又睁着眼睛瞎说,那些东西味道不错…… 她隐隐地,觉得开心。 于是,她也就不拘泥了。 继续一路吃下去。 起初还是买两份,后来干脆只买一份。起初看着眼馋的,还尝一口,再把剩下的给他,后来,索性只买不吃了,直接塞他手里去。 太子见她光买不吃了,偏又递到她嘴边来逗她: “尝尝?” “我不要!”苏蓁脱口拒绝,偏头躲闪开,再用一种满是疑惑的眼神回望他。 大意是用眼神询问他,这么难吃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太子竟将那眼神看懂了,勾唇微笑,还文绉绉来了一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食虽难吃,但那乐趣却不在口腹之欲。五脏庙里受点罪,心窍里却舒坦,甘之如饴,秘而不宣。 苏蓁当他疯癫,又觉得他可能是想在她这个夫子面前,不时展现一下,以显示自己还不是笨到一无是处。遂也不多想,继续掏着荷包,往前走。 就这样,两人不觉行至一处赌钱的摊子边上。押大小,摇盅骰,赌输赢,博钱财。大约是因为简单,输赢又来的快,那摊子被围了个严实,内三层,外三层,都想要来撞一撞运气。 苏蓁倒空荷包,还剩两枚铜钱,摊在手心,忽被那开盅时乍起的众声吆喝,勾得起了一丝丝儿念头。 太子竟在一边怂恿她: “情场失意的人,说不定赌场得意哦,试试?” 试就试。 两枚铜钱攥在手,两个人挤进重围,摸至那摊子边上,押大买小,赌起钱来。 其实,她对这一行,一窍不懂,捏着铜钱在手,正犹豫之时,太子突然附耳过来,低低沉沉的男子气声,爬虫似的,在她耳边支招。 她权且听了他一回,赢了一手。 再听,再赢。 再听,再赢。 几手下来,一次不落空,那空空的荷包,却已经鼓得装不下了。 苏蓁不觉眉开眼笑,那种好运如流水,银钱如流水,止不住地往自己身边流的感觉,颇能让人忘却千般忧,消解万古愁。 遂将整个荷包也押上去,图个惊心动魄的刺激之趣。 太子说大,她就买大,他说小,她就买小。 太子竖着耳朵辨听那盅下骰点,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来。又抬了一只手臂,虚掩在她腰背处格挡着,以免那些推攘拥挤的,有意无意地碰着她。 女子的玲珑耳珠,领口的隐隐体香,近在嘴边,张口就能吃下;薄肩纤背,小蛮腰身,就在臂间,缩臂就能绕个圈搂了。拥挤摊子前,太子觉得不上不下的,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太逾矩,终是没有勾手将她紧搂过来。到得后来,也只是将头脸停在她耳边,懒得再移开。 幸好苏蓁迟钝,未曾觉察。她赢红了眼,只管靠在摊子上,不停地把那些碎银锞子,大小荷包,一捧接一捧地,往自己身边拨。 一手不输,两三盏茶功夫下来,就差不多把人家的摊子给端了。那庄家黑着脸,滴着汗,却苦于这赌场规矩约束,还有众目睽睽之下,亦不敢乱来。 太子见状,却拉着苏蓁,挤出人群来。 苏蓁抱着一大把沉甸甸的荷包,跌跌撞撞跟着他出来,眉眼染笑,意犹未尽。 太子却连推带拉,引着她往远处走。 “怎么了?”苏蓁也看出些不妥,却又不是十分理解。 “我们赢得太多了,他们要来拿回去。”太子转头一看,熙熙攘攘的纷乱人群中,已经有三五壮汉,张望试探着,冲着他们而来。 但凡能扯起赌场摊子的,即便是街边一小担,也绝非等闲之辈,背后定有大腿靠山。 “那,要不,就还给他们算了?”苏蓁神色一暗,有些扫兴,又有些害怕。博.彩之趣,涂个当时乐而已,她不想多生事端。 “不,打得过,就不用还。” 太子倔强答她。 说话间,已行至那灯火阑珊处,他已经看出,人群中,不下于十个彪形壮汉,黑影摇撞,渐渐迫压过来。 “把你手中的东西,暂时放一放。”太子回头,果断地支使她。 苏蓁却点着头,听话地曲腿矮身,将手中的大把荷包,往地上放。 放好银子,她撑着膝盖起身,尚未站直,太子已经侧身过来,一把牵过那只柔软的白玉小手,张手包握,攥得紧紧的,认真地说来: “等下,就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开我半步。” 他要开打,也先得保证了,她的绝对安全。 当然,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从来见她,都是轻云遮眉,寒烟笼目,有种似有似无的淡淡哀愁;极少见她,像刚才赢钱时,笑得那般彻底与自然,天真,灿烂。 如果她觉得,钱财能让她开心,他便不想让她扫兴。 只要她开心,他再做一回帝京的街头霸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