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留下来陪你。”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季雨寒竟觉得,他说这句话时,似乎颇有些愉悦。 此刻她才顾不得丢脸那么多,眼睛密切追随着他的身影,怕他忽然走了。 风靖寒则坐到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椅子正对着床,离床两米,由于窗外灯的缘故,相较之下,床在亮处,椅在暗处。 从季雨寒的角度,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反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的眼里。 不敢睡,怕不能再醒来,不敢闭眼,怕风靖寒走掉。 房里静的出奇,声息可闻。 好诡异的气氛。 季雨寒从床上坐起身,小声的唤他:“庄主。” “嗯?”他在暗处轻答了一声。 “我们说会儿话吧!”她裹着被子,望着黑暗处朝他说道。 “嗯!”还是一样,只一个字轻轻带过,并没有主动多说什么。 他话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几个字带过,要陪她说话估计不大现实。 想了很久,发觉二人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好不容易可以安静的坐在一起聊天,却无话可说。 现下的气氛十足诡异,她歪着头,努力寻找着有趣一点的话题。若讲笑话,到了他那里一定会成为冷笑话。 小说里面都是怎样讲的呢? 季雨寒抓抓头,慢慢溢出一句: “嗯……庄主你贵姓?” 他沉默了半响,很平静的回答道:“风!” 她本是挺郁闷的,可听闻他的回答后,才明白,山外有山,冷外有冷。 她甚至可以想象黑暗中他狂翻白眼的表情。一时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雨寒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致。 “庄主,今年贵庚?” 他又沉默了半响,时间相较上次更长,隐约间,还听到他轻叹一口气,但最后还是低低的回答了:“二十有七!” 二十七。 “年纪不小了。”她低声嘀咕,在她那个时代,二十七岁正当青壮年,不过在宋朝…… 风靖寒皱眉。 “那可有订亲或婚配?”季雨寒问完这些她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坐在床上,兴致勃勃的等着他回答。 其实不是为了答案,只是觉得好玩,想看看他会如何回答。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将近有一分钟,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引开话题时,却听到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未曾!” “以何为生,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世代经商,两弟一妹!” “可有意中人,若没有你心目中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的?”哎,现代狗仔队的毒害啊! 风靖寒默,好半天才一字字的说:“你想知道什么?” 季雨寒笑笑:“啸风山庄大当家的个人资料,明日若拿到拍卖会上,定是众多富家小姐高价竞标的对象!哈哈!”她仰着头,美滋滋的想道。 风靖寒可完全没有她这么经济头脑,听闻后冷哼一声:“看来,你没事了?” “我随便说说的!”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要走了,她连忙闭上嘴,摆摆手,委屈的道歉。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面色晦暗。 的确不小了。 他十三岁那年,杜诗仪进庄,此后半年,母亲病逝,他孝期三年未满,也未议亲。 直至十六岁那年,庄里出了变故,偌大山庄一朝倾覆,谁还会为他说亲? 此后六年于峨眉学艺,再回来又忙着重建山庄,查清真相,无心婚事。也因无女性长辈,婚事便搁置了下来。 几年前杨夫人,即杨子炎之母曾有意为他说亲,大约女方听闻他还有个青楼的红颜知己便婉拒了。 后啸风山庄颇具规模,竟有许多主动说亲之人,如城北李家,阳伯侯家的小姐。 世袭的侯位,空有名头却无实权及家产,最是看重啸风山庄这种实力雄厚的家族。 的确,经商家族也想借婚姻改变家族定位。 后来怎么吹了呢,大约是风靖寒不愿意,听说李家小姐年轻貌美,知书达理,众人只以为他钟情于林紫烟,或是取向不对,方才拒绝了这婚事。 此刻被季雨寒这么问起来,他也觉时间匆匆,转眼快至而立之年。 可季雨寒却不这么想,风靖寒事业有成,面目俊朗,为何至今未娶?还收养了一个孩子,为什么? “庄主为为何会收养竣扬呢?” “恩人之子。”风靖寒很坦率的回答了。 知恩图报。 “那当初……在驰风马场,庄主为何会救我呢?” “顺便……” 顺便!? “啊???”季雨寒惊讶的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那……谁是主角?” 他沉默了半响,轻轻吐出:“寒沁玉!”语气略带笑意。 寒沁玉!!! 是的,玉挂在她拉链上。 或是平时,冷漠的他只会拿走玉并对下属说:“那女人,扔了吧!” …… 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 “白日,你不觉得我泡的茶很苦吗?” 他没说话,直到她听到一声他若有若无的低笑声,伴随着他更加戏谑的声音:“习惯了!” 人家许孜然说的尚可! 情商在哪? 她有些丢脸,又继续问道:“庄主今夜为何会来梅沁苑?” 说实话,她是有些感动的,绝望无助时他突然出现,还对她这么温柔…… 对,温柔。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满满的违和感。 黑暗中他沉默了半响:“白日见你心绪不宁……过来看看……莫要胡思乱想,早些睡。” 哦。 那方才房顶上的脚步声是他吗?为什么忽然闯进来问她有没有伤着? 可他方才的回答分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睡不着。”季雨寒拥着被子,老实的回答,大约是极度恐惧后的放松,还心有余悸。 闻言他起身朝床边走过来,握住她置于被单外面的手腕,轻探了几许,完后将手放入被子里。 “别着凉。”他轻声说道。 “你会切脉?”她诧异至极。 “嗯。”他简单一字带过。 季雨寒记起灯谜大赛那日她装病,将鸡蛋放入咯吱窝里,他切脉拆穿了她。 中秋那晚,她说“天气凉,我先回去了。”,他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句“嗯,你体质偏寒,去吧。” 原来他还会切脉。 “既然如此,花灯会那日,庄主为何还要替我请大夫呢?”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只会切脉,不会用药。”他竟耐心的解释道。 哦,好奇怪的技能。 “晚间我见庄主院里的丫环都居于南侧堂,那……庄主为何会让我住进梅沁苑呢?”她苦恼许久的问题。 “你并未签卖身契。”他顿了一下,似乎有 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太解释的通,毕竟她签了卖身契,也没搬出来。 她当时的台词是北上寻找亲人,所以那时并未让她签卖身契,以客居礼仪住于梅沁苑。后来数次“忤逆”于他,又被他发现了商用价值,便让她签了卖身契,正式成了他的丫环。 大约是她脑洞很大,雪珊是他的丫环,连去蜀地也带着她,搞不好还是他的侍妾。不然怎么解释他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如何解决性生活。 想到这里,季雨寒又觉得十分庆幸。 “还好没住到寒清苑,否则清白难保。”她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 她忘了他耳力惊人,嘀咕完后,便听见黑暗中风靖寒冷哼一声:“你若不困,那就做些别的事。” 她正沉浸于自己的想象中,听闻他这么说,以为“别的事”是指床第之事,瞬间吓到。慌忙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困困困,我困了。” 色厉内荏。 风靖寒轻哼一声。 走至床前,他定定的看了她半响,眉头却皱起来,方才切脉,可知她体质依然寒凉,倒不像是近日劳累所致。 季雨寒醒来时已是清晨,风靖寒并不在屋内,她坐在床上还有些失落。 她转头看向窗台,那条手绢飘在窗台,上面若隐若现,似乎还有一行字。 季雨寒取下来一瞧: ‘既然你没说,便放过你!’ 字用红色的墨水书写在手绢上,水迹还未干。 红色,红色,怎么这么奇怪? 她推开窗,瞬间傻了眼。 一条紫青色的蛇,约莫两根手指粗细,此刻断成两截,血流了满地。 若她没猜错,这红色的墨水,就是来自于这蛇。 杀手写的字,用血! 昨晚,他定是听到了自己和风靖寒的对话,因她没有说出来真相。所以,杀手才放过了她一马吗? 也就是说,昨晚的一切,都在那杀手的监视之下,甚至他刚刚还在这里。 可想而知,他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季雨寒心乱如麻,忙将手绢扔向地上,关上了窗户。 衣服都放在了隔壁房间的柜里,她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正撞见风靖寒端端的坐在外房的椅上,见她出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顺着他的视线,她低头一瞧,睡衣的襟口已开至锁骨,露出一段脖颈和一小片锁骨,胸口遮的严严实实,半点春光都没有外泄。在她看来并无不妥,可在风靖寒眼里,却过于香艳了。 直到门推开,雪珊姑娘进了来,手里托着一叠风靖寒的衣衫,身后还跟着一个丫环,手捧着梳洗器具。 这都是从寒清苑过来服侍他的,排场真大。 然后,这“香艳”的一幕便落入了雪珊及丫环的眼中了。 瞬间,二人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季雨寒翻翻白眼,将垂至腰间的长发拢至胸前,遮住了暧昧的部位,一头冲进里间换衣服。 庄主与季姑娘关系匪浅,她二人早已知道,只是今日亲眼看见,才知传言不虚。 雪珊倒是角色转变最为自然的人了,她身为风靖寒的得力助手五年,妥善处理寒清苑大小事务,做事周全,性格平静,风靖寒很满意。 虽是丫环,但风靖寒就寝沐浴皆不用她们伺候,原以为庄主不近女色,如今才知,只是对象不同而已。 既然庄主看重季雨寒,那她理应妥善处理。 季雨寒洗漱完毕,正巧遇见端水出来的雪珊,两人目光撞上,雪珊微微一笑,那笑竟是有些暧昧在里面。 暧昧??季雨寒大了眼,满头黑线,她该不会以为……算了,懒得自辨了。 不仅季雨寒,连路人甲都能明显感知风靖寒对季雨寒态度的忽然转变。 似乎,温柔、体贴、热情了许多。 早餐那盘菜明明就放在季雨寒面前,他却十分体贴的为季雨寒夹到碗里:“多吃点。” 那么瘦。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有些食欲不振,消化不良。 比如他会相当绅士的扶她上马车,下马车后等着她一起走,而非往日般扬长而去。 格外的好,为什么?感激她为啸风山庄赚的盆钵满满吗? 还是说她最近人品大爆发,杀手放她一马,人妖在禅茶上主动解围,许孜然送她玉,连风靖寒这座万年冰山也人设崩塌了…… 只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