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眼微微一眯,像蛇! 在她的印象里,风靖寒天生冷漠,天生高贵,眼神充满着侵略性,像狼; 许孜然呢,眼神温婉柔和,又出落尘俗,像鹿; 人妖许孜默妩媚妖艳,总是微闭着眼看人, 像是慵懒的猫,却会在某时突然露出利爪。 而面前的男子,眼神危险横生,让人全身上下泛起一股冷意,像蛇发动进攻时双眼的聚焦。 他注视着她,说是注视,是因他一直盯着她,不曾移开,连眼睛几乎都没眨一下。 深邃,目光深沉,这倒也无所谓,在风靖寒的锻炼下,她已有免疫抗体了。 只是,只是,此刻,他目光犀利,充满杀气。 他是否刚才已经发现了她,才会快速的转头望向她所在的地方? 他应已知道,方才她就在树上,毕竟全广场的人都知道了。 他应该知道,那树是可以看见围墙外面所发生的事。 所以,她是唯一一个,看见他杀人的人。 啊?他不会,要杀她灭口吧。 而此刻,她正在和风靖寒说: “我刚刚……看见……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风靖寒见状略不耐烦的问道。 季雨寒支支吾吾着,不敢说话,手有些恐惧的揪着衣角,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那神秘的男子。 方才作案现场已清理完毕,她若说实话,风靖寒未必会相信,只会以为是她胡找的借口,可那男子却可能会杀她灭口。 那人见她愣愣的盯着他,嘴角缓缓溢出一丝笑来,眼神却更为冷厉,仿佛猎物志在必得的样子。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异样,风靖寒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去,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方才一直盯着她的男子,此刻已转过身,走了。 只是她的神情不同寻常,风靖寒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进厅去吧。” 嗯,此刻还是待在风靖寒旁边比较安全。 想到这里,季雨寒一把拉住他袖子,风靖寒似乎有些不习惯,轻挪了下手臂,拿开了她抓住袖子的手。 季雨寒哪还顾得了这么多,她脑中浮现出那被挖去脑袋的躯体,汩汩的冒着鲜血。以及方才那杀手带笑的脸。 她下意识的又抓住了他的袖子。 风靖寒走得很快,她得小跑才能赶上他的步伐,这过程中,他的袖子一直被她抓在手里,紧紧的抓住,不放开。 这奇怪的表现,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来:“你怎么了?”这次并未甩开她扯住袖子的手。 季雨寒四处望望,刚才那人已经不见,可却觉得更加匪夷所思。 她心里恐惧又矛盾,方才之事,要不要告诉风靖寒呢? 风靖寒微叹口气,拿下她手,握在手里,温暖而宽大的手心,她怔愣了一瞬,又觉得安心。此刻早已忘记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之事,懵懵的随着他进了大厅。 靖恒,靖宇正在座上喝茶,风靖寒放开了她手,走向一旁的椅。 风靖恒凑上来,嘻嘻笑道:“你还真大胆,居然捉弄默予公子!” 连靖恒也以为,她是故意站在树上让默予公子出丑的。 她有这么无聊吗? “我才没有捉弄他,只是我在树上,看见……”季雨寒看向风靖寒,正要说明原因。 “别说了!”风靖寒却迅速的阻断了她的话。 方才她神情惊慌,应是在树上瞧见了什么,他忆起从围墙后走出来的闵家三公子,紧紧锁住她的眼神。 厅内有三个丫头,皆是裕全酒楼的下人,人多口杂,故风靖寒制止了她。 季雨寒委屈的扁扁嘴,风靖寒根本不愿听她的解释,他方才冷声呵斥她:你就不能安分点? 在他眼里,定以为自己爱惹麻烦,还偷窥其他男子。 她郁闷的走过去问靖恒道:“许公子呢?” 自己方才所作所为,许孜默定会以为她在报复他?可许孜然又会怎么想? “品茶会开始,已经请进座了!”靖宇笑着解释道。 季雨寒偏头往外一看,西南角隐约可见两个白色身影,应是许孜然二人了。 “你待在厅里,靖宇,看好她!”风靖寒命令着,出了厅去。 大约是怕她又乱跑吧,她挫败的坐着,一会儿又觉得极其无聊的来回踱步。 不久后,便见一女子进了来,头戴着纬纱,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红润诱人的唇。 季雨寒开心的迎上去,拉起她手:“靖雪,怎么才过来?” 靖雪摘下帏帽,身旁的丫头秋儿接了过去。 “方才与好友叙旧了一会。” “可惜你错过了夺宝大赛。”靖恒笑嘻嘻道:“比赛可精彩了。” 靖雪捂嘴笑道:“虽说错过了,可我却听岚姐儿足足讲了快半个时辰呢,对了雨寒姐,岚姐儿极敬佩你,还问我能否介绍与她认识呢?” 季雨寒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心想这岚姐儿倒是个奇人,她这般抛头露面的人,大多姑娘避讳还来不及,怎么会想要结交。 “那我午后去找你。”季雨寒见丫头已在摆饭,的确已近中午。 风靖寒命属下萧峰去围墙附近察看,自己则继续去了方才亭台。 众人见他久未归,方才场间又略显躁乱,袁老板便问道:“风庄主离去多时,可是有何事?” 那闵易已重新回了亭台,此刻正悠闲的与一位年轻公子说着什么。见袁老板问出,闵易亦抬头瞧向风靖寒,似乎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风靖寒目光与他相接,仅是停留了不到半秒,便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只笑道:“无事,小小插曲而已。” 便邀了众人一道前往裕全酒楼用餐。 萧峰去了后院,顺着树的视线,仔细观察着,痕迹清理的十分彻底,并未留下一丝迹象。 他左右寻找着,在墙角处发生了细小的两团血迹,因干涸变色,看上去颇像是两点污渍。 他顺着墙角沿线往上抹去,终在距地一米高处的墙拐处摸到一小团可疑的突起,不经意看,倒像是砖块间的支出。 萧峰将砖块往上一搬,墙壁竟空出了一个寸长的洞口,他朝里看去,黑漆漆的一片,探手进去一摸,似乎摸到湿润的一坨衣料。 他心中大骇,正要一探究竟,却听见人声渐近,忙关上砖块,洞口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自己也闪身匿入了一旁。 他躲在暗处,见方才探入的双手上染了些许红色印记, 墙壁里侧正是裕全酒楼后厨仓库,里面堆着大量肉食菜类,莫非是他想多了? 正想着,确是一大群丫环小二来了后厨传菜,一时人头涌动,他也不便再细探。 此事还需禀报给庄主,他便未耽搁,快速过了去。 他离开后一瞬,一人已悄悄闪身进了仓库。 今日裕全酒楼人满为患,季雨寒只与靖雪几人在厅里随意吃了些。 饭后,季雨寒便随靖雪一到去了女客区,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岚姐儿。 虽说宋朝商业发达,可世家眼里,总归是看轻商户的,却也因生意牵扯,不得不依赖商户,终究是理不清的关系。 在如此背景下,还能与靖雪保持好友关系的,不是如季雨寒一般离经叛道,便是家世背景不高的女子。 这岚姐儿,正是闵家的四小姐,单名一个岚字,闵家本也是经商大户,只是子息单薄。 今日来了两人,闵家三公子闵易,四小姐闵岚。 若说起身世,也大有文章。 三公子闵易的母亲是闵家老爷幼时的青梅竹马,二人私定终身有了身孕,闵老爷却娶了当时有钱人家的小姐,将青梅竹马姑娘安在外室。 而后闵易出生,其母难产死亡。彼时闵老爷事业正依托于岳家,怕被夫人发现,只得将才出生的婴儿远远送走,二十余年从未相见。 闵老爷的正妻育有二子,于前年出外行商意外身亡。 此时,年约五十的闵老爷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寄养在外的“私生子”,便接了回来,便是三公子闵易了。 而闵岚,闵家四小姐,是庶出,其生母是大夫人的一个丫环,被大夫人提作闵老爷的通房丫头。 倒不是闵岚与众不同,实是大夫人自小对其不大重视,并未按正经大家闺秀的方式培养,在教养上懒怠的原因罢了。 闵易被接回来一年不到,虽此次已不是其第一次亮相,但周围人对其知之甚少。 闵岚姑娘容貌承袭其母,并不算美,姑且称得上清秀,此次迫切的想见季雨寒,其一,常听靖雪说起,便想认识这与众不同的女子;其二嘛,翩翩公子,女子好宿,闵岚姑娘思慕风靖宇。 她常找靖雪一块玩,自然也偶然碰到过一两次风靖宇,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自然吸引到住了她。 前一月她偶然在街头碰到风靖宇与季雨寒同乘一车,二人有说有笑的,她便有了多余心思。 丫头道闵岚更衣去了,季雨寒便与靖雪二人停在簇秋海棠前,随意聊着。 午后有了阳光,天色暖和,靖雪未再带着帏帽,只扣了一把宫扇微微遮住脸颊,含羞低调。 上午风靖寒那般对林紫烟说了后,她羞愤至极,自不愿留在厅内,此刻也在女客角落品着茶,秀丽容颜惹得许多公子频频望去。 亭中方才与闵易一道说话的公子哥,是咸阳城中顶会玩之人,典型的纨绔子弟,是王家的小少爷王允丰。 此刻见闵易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不远处女扮男装的季雨寒,便打趣道:“闵兄莫不是有龙阳之好?上午便老是看他?” 闵易收回眼神,轻扯嘴角:“你又岂会看不出她本是个女子?” 那王允丰摇摇纸扇:“既为女子,却作男装打扮,定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闵易的目光在场中数人中来回穿梭,场下莺莺燕燕,有貌美的大家闺秀,也有温柔的小家碧玉,却总是觉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死气沉沉又有何乐趣?!”他目光又回到季雨寒身上,因头发挑高到头顶,她露出了洁白柔嫩的脖子,映着旁边嫩黄的海棠,很是养眼。 经他这般说,那王允丰也打量了下季雨寒,模样也算生的不错,只是身子被男装包裹,看不出曲线如何,倒不如她旁边站的另一位风靖雪养颜。 “相貌不过如此,我倒觉得她旁边那位姑娘倒是娇俏动人。”王允丰打量着风靖雪,啧啧道。 闵易看了他一样,放下杯盏,摇摇头,极不赞同的样子:“殊不知,这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可有趣的灵魂却万里挑一。” “有趣?哪里有趣了?”王允丰道,不过是方才主持游戏口中佳句翻飞,逗得众人笑而已。 闵易站起身,朝亭外走去:“你且看着。”故作神秘的一笑。 那闵岚更衣如厕完毕,便借着问靖雪去哪儿了的由头去找了风靖宇。 风靖宇见面前姑娘低头脸红羞涩的样子,默默的了口气,带着她到了季雨寒与靖雪处。 他见闵岚热切的望着自己,只得借与季雨寒商量拍卖之事,两人去了旁处。 季雨寒瞧见不远处许孜然的身影,又想起上午的囧事,还是去与他解释下吧。 正好风靖寒让风靖宇看好自己,二人便一道朝那走去。 忽然,她顿住脚步,僵在那里。 面前是一张雅桌,旁边异常悠闲的坐着那个上午那杀手,那个袖口绣着梅花的紫衣男子。 没错,正是闵易。 他低着头,手握着茶杯,转动着打量其上的花纹,却在季雨寒路过时,像是知道了她要过来般,缓缓抬起头来。 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望向她时,眼微微的一眯。 瞬间化为了然的一笑。 季雨寒忽然紧张起来。 他认出她来了? 她心里暗叫不妙,他的眼神,尤为危险,就像在射击的时侯瞄准目标的犀利。 意识到自己此刻有些失态。或许对方根本就不知她看见了他杀人吧,如今她这般紧张岂不更显出了自己的心虚。 于是她镇静心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转开眼,快速的从他身边走过。 “且慢!”他忽然出声,止住了她前进的步伐。 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低低的,静静的,危险的。 季雨寒站在那里,背对着他,心里有些慌张,他要做什么? “既然来了,何必又走?”低沉的声音又传了来,恍若带着一丝威胁。 她本能的看向靖宇,他也正打量着那个男子,对上季雨寒的眼,目光闪过一阵疑惑。 “在下闵易!”那人微微起身,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 “闵公子,有礼了!”靖宇走上前去,微微一抚手。 还好,他应该是在和靖宇打招呼才是。 季雨寒转过身,站到靖宇旁边,略微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 “二公子。”他微微点头,继而打量着她。 他姓闵,是谁? 季雨寒似乎记得邀请过闵家。他与闵家是否有关系? 杀手也有这么自报姓名的吗? 风靖宇礼貌的一笑:“闵公子闲心品茶,不便多扰,告辞!”说罢就要离开。 “二公子何必如此着急,在下有一事不明白,想向二公子讨教。”那闵公子又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虽是在和靖宇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季雨寒,他的话成功的让两人止住了脚步。 “闵公子请讲!”靖宇作为啸风山庄二当家,当然不能直接走开。他停了下来,礼貌的问道。 闵易目光凌厉的扫了两人一眼,嘴角上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继而缓缓说道:“听说风家大红袍远近闻名,可我今日品来,也不过如此!” 靖宇愣了一下,目光严肃而戒备:“闵公子这话从何而来?” 这句话,不仅阻断了两人的脚步,也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那杀手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看靖宇,又看了看季雨寒,微微摇头:“风家大红袍素有茶中状元之称,可我看这茶,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连季雨寒这种不会品茶之人也觉得茶香四溢,何以徒有虚名? 在展销会上,任何顾客的不满意、挑剔和批评,都会引起其他潜在消费者的心里转变。他们可能会议论,可能会质疑,可能会从众,这对拍卖会可没有好处。 “闵公子此话怎讲?”她好奇的看着他,问了出来。 闵易打量着她,方才她便极为戒备的躲到风靖宇身后,显然是畏惧的,此刻却大胆的站了出来,让他很是意外,也很期待。 他盯着她半响,微微一笑:“这红袍茶,色不如祁门,香不如普洱,味不若龙井,气不如乌龙,雅不如银针,幽不如碧螺,平庸至极,又怎能被称作茶中状元?”说完,略带一丝挑衅,看着她,目光更为凌厉。 “公子言之有理!这红袍味是不错,却难当状元称号!”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走出了讨厌的人妖。 他面带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季雨寒。 而许孜然,紧随其后,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话一完,周围更是议论开来。 季雨寒抿紧嘴,人妖定是气她方才的戏弄,毁了他一代芳华的形象。所以此刻才会趁机在公众场合诋毁大红袍的形象,故意扰乱她原有的拍卖计划。 而许孜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未发表意见,十分贤惠! 闵易站起身,对着两位许公子说道:“请坐!” 许孜然坐了下来,周围的丫头快速为他斟上茶,人妖也坐了下来,略带得意又挑衅的看着季雨寒。 开玩笑,此次拍卖会攸关她的性命前程,怎能让人就这么毁了? 她作为品茶会的东道主,可不能保持沉默。这好好的一场拍卖,绝不能让人妖和杀手从半路杀出来。 一人是才艺卓绝的默予公子,一个似乎也是哪家的贵公子。 二人的话,易得到众人的附和,照此下去,今日的展销,明日的拍卖,可就很难继续了。 季雨寒看了看周围,人群已围了上来。风靖寒不知何时已出了厅站到了季雨寒身后,只是她已无暇关心他会不会生气自己没有安分的待在大厅。 此刻,人群的焦点都集中在“风家大红袍徒有虚名”事上。 哼,她岂会怕? Hoho,下面有请第十届xx杯辩论大赛最佳辩手季雨寒陈词。 季雨寒理理心境,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闵公子,小女子也有一事不明白?还望公子指教。” 闵易看了她一眼,微微诧异,旋即盯道:“哦?姑娘请讲!” 她环望一下四周,见不少人都凝神静听着,似乎对她接下来的话颇有些期待,转回头来,正对上许孜然默默注视的眼神,他微微一笑,似是理解,似是鼓励! 季雨寒也向他回以一笑,心里忽然觉得明朗不少。 她镇静心神,自信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