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精打采的走回梅沁苑,途径池塘时,只见两个小丫头蹲在一堆说着什么,隐约可听见季姑娘、林姑娘字样。 季雨寒顿了脚步,站到假山后面仔细听着。 “可不是嘛,季姑娘不慎遇险,庄主英雄救美,将那匪人打得落花流水呢。”其中一个丫环说道。 季雨寒嘴角抽了抽,什么情况? “是呀,听说有人亲眼见庄主抱着季姑娘回庄,季姑娘还穿着庄主的衣服呢,你说他们两人有没有……肌肤之亲呢?”另一个丫环说道,对于八卦,她们充满了兴奋。 我去,这什么八卦。 “那季姑娘私自出庄,庄主也未责罚她,庄主待她可真好。”一个丫头仰着头,有些憧憬的说道。 “等等,谁告诉你我没被责罚的?”季雨寒忍无可忍,走了出去。 那两个丫头见正主出来,慌忙闭了嘴,忙跑开了。 只是跑开的过程中还不时回头看她一眼,手捂住嘴偷笑着,像是季雨寒做了什么羞涩之事一般。 凭什么,风靖寒这般折磨她,舆论都还向着她,谁来同情下她这个饱受摧残的弱女子? 虽下人口风严实,可耐不住八卦之心,季雨寒连续两晚都在只穿中衣的风靖寒怀里,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季雨寒无比烦闷的走回梅沁苑,见月儿正看着她偷笑。 “你又有什么新鲜事?”季雨寒一路见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笑,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实在太能理解月儿的笑容。 “雨寒姐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月儿看时日尚早,好奇的问道。 “回来补觉。”季雨寒打了个哈欠。 “庄主待雨寒姐真好。”月儿又抿嘴笑着,想来庄主也是体谅她连续两日都没睡好觉,特意让她回来休息吧。 季雨寒有些怒了,虽然她不知怎么会传出她与风靖寒的“风流韵事”。可是,这内容实在是……… 风靖寒作为一庄之主,顺手救她就变成了侠义心肠,英雄救美了。与林紫烟的不明关系,与季雨寒的暧昧关系只不过让人觉得他风流倜傥而已。 可这对一个女子的打击就太大了。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衣衫不整,穿着男人的衣服,还被庄主抱回来,还被抱回来两次。 她还要不要名节? 哼,他那也叫英雄救美?落井下石还差不多。 季雨寒觉得有必要扭转一下风靖寒在月儿心中的形象。 季雨寒站起身,看着月儿,异常悲壮的说: “你只知庄主救我回来,那你可知我因何受伤?你可知道,我经历了人生中最为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一晚?” 先是结交书生,心情愉悦;再是被风靖寒戏弄,气愤异常;接着是过五关斩六将,刺激重重;然后是斗争黑暗势力风靖寒,心力交瘁;然后是借钱押注,视死如归;然后是大展才华,风光无限;然后是光荣夺冠,大放异彩;接着是数着钞票,心情澎湃; 好戏告一段落。 偶遇人妖,惨遭毒手;然后再遭毒手,辣手摧花;终于被风靖寒所救,然后如人所见了。 月儿自然摇了摇头,却又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凑了过来。 庄主未吩咐她监视季雨寒,只是偶尔会问问季雨寒的情况。 第一次是季雨寒装病,第二次是昨夜她抄写庄规。 顺便还问了问她日常的习惯,月儿不知他的用意,只得事无巨细的汇报着,如练瑜伽、洗漱习惯等。 她与季雨寒住在一起,自然知道庄主连续两晚送季雨寒回来之事,她懂事的闭口不言,却不知为何,庄里忽然就传遍了。 她小时同村的大哥萧峰如今就在啸风山庄做护卫,因他的推荐,她才得以入庄伺候三小姐。 如今,庄主让她料理梅沁苑的事务,虽没有三小姐处风光,倒也轻松。 平心而论,季雨寒性格开朗,善良温和,她十分愿意与她相处。 季雨寒仰天长叹,看着月儿,一副正经的样子。缓缓摇头,徐徐叹气道:“哎,月儿,你有所不知,且听我细细到来,想庄主,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家财万贯,单从这些来看,定是姑娘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吧!” 如意郎君? 风靖寒听到这里,他顿了顿脚步,朝身后的雪珊使了个意,示意她保持安静,莫要惊动屋里之人,对方也轻轻俯身点头。 雪珊手里提着两个花灯,此刻正乖巧的站在风靖寒身后。 七夕当日,竣扬的祖父刘老伯来了庄里,给竣扬送玩具。 雪珊手里的花灯正是刘老伯所做,样式精美,工艺高超。 灯会那日,大约是季雨寒为了得到一只花灯,连牺牲他色相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所以刘老伯问风靖寒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时,风靖寒便想了下,让刘老伯做一只花灯,一只女孩子喜欢的花灯。 四年前,风靖寒派人去华洋山庄接回靖雪靖恒二人时,在路上遇到了匪徒拦截,幸亏随行的护卫刘青松拼死相救,才免于靖雪二人遭难。 刘青松身受重伤抢救无果,留下年仅二岁的孩子竣扬和年迈的祖父刘伯。孩子的母亲在孩子出生时便难产死亡。 后风靖寒去探望刘伯时,正遇上匪徒前来寻仇,他从匪徒手下救出竣扬和刘伯。 刘伯是篾匠,善于用竹条编织各项物件,谋生倒也不难,只是刘伯年迈,无法照顾年幼的竣扬。 风靖寒见竣扬一个人趴在炕上玩,满脸都沾满灰尘,又扫了扫满屋堆积的竹条,这环境,的确不适合孩子成长。 于是为感刘青松忠贞护主,风靖寒收其子为义子,带回了啸风山庄培养,取名风竣扬。 而刘伯不愿离开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家,因此每隔数月,风靖寒会带着竣扬去看望他,顺便再带回几样刘伯亲自编织的小玩意。 大约是风靖寒也觉得前两日对待季雨寒实在有些过分,所以今日特准了她一天假休息。还让雪珊提着花灯上梅沁苑来给她一个惊喜。 正走到门口,却听到季雨寒异常悲愤的说:“想庄主,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家财万贯,单从这些来看,定是姑娘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吧!” 于是他顿了顿,准备继续听下去。 月儿疑惑的看着季雨寒,又点了点头。 季雨寒轻敲了她脑门一记:“今日,我便要告诉你,你的想法是错的!” 月儿呼痛的叫了一声,有些可怜的看着季雨寒,又接着问道:“怎么不对了?” 季雨寒咂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说来话长,七夕前日,庄主在花灯会上遇见一位姑娘,长的那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月儿一脸迷茫),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意思(月儿才点了点头),那姑娘高贵典雅,气质不俗,且心灵手巧,手里提着的花灯精致无比。顿时,庄主的三魂七魄就被勾去了两魂六魄。” 月儿张大嘴,愣在那里,等着她说下文。 风靖寒微眯眼,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季雨寒在屋子里缓缓转着,状似深沉的抚了抚下巴。 “庄主是何等的爱面子,放不下身份去求取花灯,又不肯白白错失这样一个美人。于是,他便逼我去向那姑娘说明他的心意。” 月儿点点头,等着季雨寒说下文。 季雨寒一屁股坐在椅上,拍了拍桌子,泄愤道: “我本不想去的,这多丢人啊?可无奈庄主用月钱威胁我,说若我不去,风府也就不要回了。哎,为生计所迫,我不得不拉下面子,走到那位姑娘面前,向她说明了庄主对她的爱慕之意。顺便昧着良心替庄主说了一大堆好话,美化了他的形象。我本想,若是成功,凑成一对鸳鸯,也是我季雨寒的一桩功劳。可哪知……” 月儿听上瘾了,直拉着她,想听后续剧情。 “哪知道,那姑娘也是心性高洁,眼光甚高的,她见庄主长的倒还是个人样(月儿哽了一声),只是不知是不是那种空有一副皮囊的纨绔子弟,说要出题考考庄主!邀请庄主参加七夕的灯谜大赛。我无奈,只得将那姑娘的意思转告与他,庄主怒斥我办事不力,未多帮他说些好话。我有口难辩,夹在中间,受尽委屈。” 季雨寒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水,歇了一下,继续说道。 “庄主不听我的劝阻,参加了七夕的灯谜大赛,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才华。我心想,庄主这次怕要失望了,这灯谜会,岂是平常人可以参加的!” 月儿摇摇头,问她为何不可以。 季雨寒的话门外二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雪珊有些想笑,却又顾忌着风靖寒不敢表露出来。 而主人公风靖寒呢。 他倒也不生气,此前他早有打算让季雨寒料理庄中事务,只是有一事还需季雨寒配合。 所以他今日特意提了花灯过来。 不过目前看来,花灯似乎不需要了。 屋里季雨寒看了一眼月儿,又义愤填膺道:“虽说庄主答应了参加比赛,可却对我怀恨在心,明知我怕高,却提着我在天空中乱飞,想尽办法的折磨我,我终于忍不住,大吐特吐,最后由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于是那天晚上庄主将我送回来。你别看他表面好心帮我请大夫,其实还是在想办法折磨我。明知道我并没什么大碍,却逼着我喝药,可怜我一天没有进食,却不让我喝鸡汤。七夕一天,我胃里除了药还是药!”季雨寒狠狠的捶了下桌子。 月儿点点头:“也是,雨寒姐你那日明明无碍,可庄主却又再去请了大夫!” 开窍了,虽然风靖寒请大夫只是为了揭穿她的把戏。 “我昏倒后身子虚弱,可庄主却不让我休息,命我一早醒来就去寒清苑与他商量灯谜大赛的之事,又怕我偷懒,还亲自到梅沁苑,我无奈,只得装病逃过这一关,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啊!我不忍心告诉庄主以他的才华,只可能在灯谜大赛上惨败,到时,要想赢得姑娘芳心,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可哪知庄主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听取别人的意见,硬是带着虚弱的我去了灯谜会!” 月儿睁着两只迷茫的大眼,看着季雨寒问道:“雨寒姐,七夕那日不是你自己要出去的吗?而且,你还是从院里那(狗洞)……里出去的呢?”月儿问道。 额! 季雨寒指了指她,一副悲愤的样子。 “看吧,连你也被庄主骗了。……他放不下面子来威胁我去,才让我假装是自己想去。我无奈,心想,豁出去了吧!来到花灯会,那姑娘早已等在那里,可是,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位英俊的男子,许公子。原来这灯谜大赛需要一男一女共同参加。庄主于是又逼着我和他一起参加。” “哪知道,哎,那位姑娘和许公子郎才女貌,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出类拔萃,……(省略五百字),几个回合下来,庄主和我惨败,那姑娘和许公子夺得冠军。庄主见他们才子佳人,好生嫉妒,可又没办法,他的确才不如人,只能心不甘的看着许公子携佳人离去。可庄主是何许人也,他一向做事□□,为人霸道,岂能容人忽视。于是……。”季雨寒深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说道。 “于是怎么,雨寒姐你快说啊!”月儿拉着她胳膊道。 季雨寒摇摇头,不忍直视的样子。 “于是庄主一时冲动,也不管什么气度胸襟,也不维护自己的良好形象了。冲上前去,抓住那姑娘,就要强-暴(月儿惊叫一声,门外风靖寒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季雨寒连忙改口)错了,是强吻。人家姑娘可是个黄花闺女,大家闺秀,那容得这番亵渎,当即就要寻死觅活。” 再看月儿,目瞪口呆,傻在那里了。 “这时候,这姑娘的护花使者许公子站了出来,与庄主来了一番搏斗。” “结果呢?”月儿也坐了下来,完全被故事吸引进去了。 季雨寒鄙视的摇摇头:“我才知庄主虽号称文武双全,其实徒有虚名,他学艺不精,文不如人。哪知他使出的武功也是花拳绣腿,技不如人,三两下就被那许公子打在地上直求饶(月儿惊呼)。” “可那次我们遇上强盗,庄主以一敌十,还在最后救了我们一命呢!”怎么会被打得跪地求饶呢,月儿又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那些强盗怎么能和许公子相比呢?再说了,当时庄主肯定在一旁藏着,等靖宇他们解决了强盗后,他才象征性的在最后偷袭一个强盗,还美其名曰英雄救美。你还不信,庄主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贫穷小老百姓,真正遇到强者后,就把我们当作挡箭牌!”季雨寒又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个小谎。 “噢!”月儿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 “许公子要让庄主向那位姑娘道歉,可庄主却拉不下一张脸来,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死不认输。眼看庄主又要吃一些皮肉之苦,我作为丫鬟,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从内心上说,我觉得庄主罪有应得,该打!可毕竟拿人钱财,□□,我怎么说也是风府的丫鬟吧,主子挨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 季雨寒清清喉咙,站起身来:“于是第一代天才无敌霹雳美少女季雨寒我(月儿咳嗽)挺身而出,英勇护主,不仅替庄主道歉,还愿意替庄主受这皮肉之苦。于是那许公子就给了我一巴掌,顺带踢了我一脚,才愤愤而去。……哎,作为丫头,受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可哪知庄主根本不领情,还怪我给他丢了面子,罚我通宵抄录庄规,可怜的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庄主怎么可以这样?雨寒姐,疼吗?”月儿担忧的拉着她手说道。 季雨寒指了指右脸,委屈道:“你看,前天肿得很高,现下倒也看不出来了!” “庄主怎能这样呢,亏得萧大哥还对他忠心耿耿!”月儿看着她愤愤不平的说道。 “萧大哥是谁啊?”季雨寒看着月儿。 “雨寒姐,你别问啦!”一向说话爽快的月儿却忽然扭捏起来。 季雨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忠心耿耿?莫非是风靖寒的手下。 季雨寒倒吸口冷气,这损人的话,说给月儿听泄愤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关在屋里说着玩的,可若是被他的手下知道了,到时候众叛亲离,她可就完了。 于是季雨寒又补充着说: “是呀是呀,但庄主毕竟是一庄之主,做了这等丑事,自是不愿让人知道。于是,他又扔给我数两银子(其实是灯谜大赛冠军奖励),想堵住我的嘴!你不知道,这有事憋在心里是怎生个难受啊,于是我还是忍不住,向你说了出来。不如这样,这银子你三我七。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季雨寒又摸出五两银子递给她。月儿坚决不收。 季雨寒硬塞给她:“即使你心里对庄主多有不屑,可表面上你依然要装作对他一副尊敬的样子。切记,千万不可向第三者(尤其是那个什么萧大哥)说起我的话,否则,庄主会把你我‘卡擦’。”季雨寒恐吓她道,还夸张的比了个手势。 月儿听完她的话,惊魂未定,但还是点点头。 哈哈哈,这下,他的形象,全完了! 谁叫他一天到晚都在误导别人? 她受他欺负,月儿却在耳边说他的好话,着实让人郁闷。 还让全庄人误以为她谄媚权贵,使了狐媚手段意图勾引庄主。 实在太侮辱人了。 “算了,多说无益,我做个黄瓜面膜睡觉去了。”季雨寒叹口气,准备出梅沁苑去厨房拿一根黄瓜。 季雨寒推开门,却在下一秒彭的一声立即关上了门。 等等,门口是不是站了一个人?和风靖寒长得好像。 季雨寒却没有勇气再打开门确认一次,她自我安慰定是自己没有休息好出现的幻觉。 “雨寒姐,怎么了?”月儿见季雨寒关上门后有些失神的样子,忙上前来问道。 “没……。”季雨寒摇摇头,直接走向床铺,躺了上去:“忽然觉得我天生丽质,无需面膜,我先睡了。” 季雨寒假装忽略掉门外一脸不爽的风靖寒。 对于季雨寒这种说话方式,月儿早已习以为常,她捂嘴笑了声,开门出去了。 然后月儿推开门,愣在那里。 “庄……主!” “你先下去!”风靖寒的声音,比那晚更要冷漠没有温度。 空气瞬间凝滞。 平日季雨寒并不怕他,可才刚刚抄完二十遍庄规就遇到他听墙角…… 事实上风靖寒倒不生气。 一早古管家便听见了小丫头们的碎嘴,他呵斥了两句,只觉得以庄主平日的举止,断不会与一个姑娘牵扯不清。 定是庄中哪个爱嚼舌根之人瞎传的,待他找出源头,定要重重的惩罚那人。 但当古管家在和风靖寒汇报此事时,风靖寒只是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似乎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竟是这般传的?” 古管家瞧他并未生气,只在心里嘀咕一声,遇上季雨寒的事,庄主的态度实在匪夷所思。 寻常时候她在房里说他什么,不过是淘气而已,无关大雅,他也不在意。 不过今日,只能说她运气太差。 脚步声,进屋来,向床靠近。 季雨寒正努力的装睡,但微跳动的眉毛泄露了她的心虚。 她听到风靖寒轻笑了声。 “别装睡了。”虽是戏虐但容不得拒绝。 季雨寒一把用被子捂住头,大叫到:“闺房重地,严禁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