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自农历七月初六至初八共三天,日子选在七夕前后意味深刻。花灯会上青年男女提着亲手制作的花灯,若遇上心仪之人,便交换花灯互表爱意。在这民风保守的宋代,能有这个古版情人节着实不易。 季雨寒悲催的想,她定是找不到心仪之人了,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做花灯。 林兴街十分热闹,商贩吆喝人来人往,各式花灯应接不暇,种类纷繁复杂,样式精巧别致,色彩炫目夺光。 这么多美轮美奂的花灯,看得季雨寒心动无比,她驻足在一只精巧花灯面前赏了许久,可惜没钱。 论身无分文如何得到一只花灯? 于是季雨寒看了看旁边的风靖寒,平日他着深色衣服,略显严肃正经,而今日却穿着一套素色长衫,乍眼看风度翩翩(今日祭祖,当然得穿素色衣服),这样出色的外表,的确很吸引美女。 只不过,他旁若无人的赶路,神情淡漠,似乎这万家灯火与他无关。 季雨寒暗自叹气,这是在逛花灯节吗?这是在练习竞走吗?她走在他身旁,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在这样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就她俩在匆匆的赶路。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说话,季雨寒想说话,却又找不到话题,气氛无比尴尬。 虽然他一直酷酷的,但季雨寒还是深刻地感受到这位大帅哥的魅力。一路上都有女子对他暗送秋波。 不过她似乎低估了他的不解风情,无论美女电波多强,他丝毫没有反应。 而她当然成了众之矢的,快要被众美女的嫉妒怨恨的目光杀死了。 “庄主,那位姑娘朝你打招呼耶!”季雨寒指着旁边暗送秋波的女子说道。意识到她们两不能再这么沉默的逛下去,季雨寒主动开口,缓和下气氛。 风靖寒没有理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姑娘,季雨寒仿佛听到那个姑娘一地芳心破碎的声音。 好在从她穿越到这里后,他都是这样对她,她已习以为常。 “庄主,你瞧那位姑娘可真标致呀。”季雨寒砸了砸舌,感叹道,真是花灯配美人两相映。 “庄主,她手里的花灯好漂亮!”若季雨寒是男子,为了花灯,也要过去打招呼的。 可她唱了半天独角戏之后,终于挫败了,原来他不叫风靖寒,叫做柳下惠。 于是欠扁的季雨寒来到那位姑娘身旁,绽笑。 “姑娘美丽端庄,气质不俗,我家庄主叫我来向姑娘问好。”季雨寒用手指了指风靖寒。 顺着她指的方向,那位姑娘一脸掩不住的喜悦,爱慕的看向风靖寒。 “庄主说姑娘心灵手巧,不知姑娘可否将花灯相送。” 眼看这位姑娘眉目含笑,就要冲上前去。 季雨寒忙拉住她,“我家庄主姓柳,名侠辉,是边泰山庄的庄主。”季雨寒看着那位姑娘飞奔上去的身影,再也忍不住的爆笑出声。 她悄悄跟了上去,在距他们五米远处停了下来。 “柳大哥!”姑娘温柔的拉住了风靖寒。 风靖寒转过身来,眉头一皱。 “姑娘认错人了!”简洁,没有温度。 “侠辉大哥,奴家小云,多礼了。适才那位姑娘说,庄主喜欢奴家的花灯,……”她边说边害羞的将手里的花灯递给风靖寒。 风靖寒脸色僵硬的看着面前这位美人,再次重申了一下。“姑娘弄错了,在下不姓柳。” 季雨寒在一旁已经快笑岔气,抬起头来,正对上风靖寒甩过来的杀人眼神。忙收住笑容,走上前去。 “云姑娘,想必庄主是觉得不好意思,丫头我代为收下了。”她脸皮厚的接下花灯,自动忽略掉风靖寒的不悦。 风靖寒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云姑娘,我先告辞,庄主一定会记得你的。” 风靖寒生气了,她肯定也不能多留,季雨寒忙留下一句,跟了上去。 这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大街,风靖寒好歹表面上也是一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人,应该不至于露出狰狞的面目来教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才是。 所以他生气就生气呗,季雨寒不花钱便得了个花灯,不过是让他牺牲一下色相而已,如此划算的生意怎能错过呢。 不好,默默走在前方的风靖寒忽然止住了脚步,季雨寒迅速停了下来。 “过来!”他背对着她,冷冷的命令。 季雨寒不敢怠慢,忙走上前去,站在他背后。风靖寒突然转过身来,她吓得忙后退一步。 他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花灯,“扔掉!” “不要!”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骗来的,怎能随便扔掉。 风靖寒盯着她,眼危险的眯起。 看来他似乎太过纵容她了。 季雨寒十分熟悉这个眼神,一般他要发怒的时候便是这样。 “庄主你看这花灯多么精致,能不能不扔掉?”季雨寒尽量表现出可怜的眼神望着他,希冀他能忽略掉此事。 “扔掉!”他重复了一次,语气稍有加重,似乎是真生气了。 “庄主不喜欢此灯,不看就是了。”季雨寒忙将花灯背到身后,不等他说话,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既然如此,这花灯庄主不要也罢,权当送给我吧。” “而且我并未说庄主你的真名,只说庄主姓柳名下……。”她连忙住了嘴,柳下惠这个词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柳下惠?”风靖寒倒是接了下去,只是他眼神犀利,语气冷冽。 “哈……哈,这个嘛,是我一时口误,再说,庄主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文武双全,怎么会是柳下惠呢?顶多也就……。”季雨寒再次闭上了嘴,因为她想说的是“顶多也就一断袖之癖。” “嗯?”他收回了犀利的眼神,语气也柔和了些。 “没有了,顶多是我看错了!”她尴尬的笑笑。 他听完后脸上仍然是冷冷淡淡,只是看着她。 “庄主若无事,那我们早些回去吧!”目的已达到,季雨寒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仍然没什么反应,也未反对,她不禁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一声。 “是看错了!”他突然一句,季雨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却见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拽住了她。 季雨寒看着离自己无限近的风靖寒的脸,不禁失声惊呼。 这什么套路? 不过,他虽做着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表情却并未随之改变,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漠漠然地看着她。 季雨寒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反倒被他用力一揽,更是贴在了他身上。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而他是魔鬼的老大。 季雨寒想起此前在农家池塘的那会,他将一条蛇叉在面前的表情,就如现在一模一样。淡淡的,却又十分危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噤。 风靖寒手正扣住她的手腕,食指轻按,指尖处的脉搏急剧跳动。 她在紧张…… 寻常女子这般怕是早已花容失色,她却还强自镇定。 风靖寒瞟了一眼她,冷哼一声。 与季雨寒相处久了便知,她溜须拍马,十分的识时务。 只需稍微吓一吓她便可。 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而已。 “是我眼拙看错了,庄主大可不必如此来证明!”千头万绪,季雨寒最后还是冷静的说道,现在明白了,他那句“是看错了!”是什么意思。 见她明明紧张却佯装镇定的表情,风靖寒一扫刚才的冷酷的神情,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似在欣赏她此时的困窘。 过了两秒,他凝视着她缓缓一笑,季雨寒顿时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冷气从脚底直往上冒。 说真的,他要是一直冷冷的,她还可以不跟他一般见识,即使不得不见识,她也能清醒的思考该如何应对。 可是,面前这位略带微笑的风靖寒,却让人感到从未有的陌生,他的笑容很好看,但看在眼里却有世界末日快到的感觉,令人捉摸不透。 可惜季雨寒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季雨寒使劲挣了挣,试图将手扯出来,奈何风靖寒手很牢固的箍住他。 “柳公子。”季雨寒义正严辞,忽然提高音量。 “我知柳公子对小女子心有爱慕之意。”季雨寒微低着头,略显尴尬。 风靖寒皱眉,这什么套路? “可小女子自知容貌平凡,资质平庸,难以承受公子的美意,还望柳公子见谅。”说完季雨寒淑女的扯扯衣袖,俨然一副无福消受的模样,苦恼而又礼貌。 周围人注意到了二人的不寻常,都围了过来。 风靖寒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可惜先下手为强,季雨寒不待他说话,抢先说道:“你也知,我与季公子年少时便已定亲,今日七夕,季公子赠我花灯,本是最平常不过了。可柳公子与我非亲非故,怎可强令我扔掉花灯?” 方才不少路人似乎注意到了风靖寒冷声命令扔掉花灯的事,便都对风靖寒指指点点。 当然,这还没完。 “柳公子与云姑娘已有婚约,云姑娘于柳公子穷困潦倒时不离不弃,公子怎可飞黄腾达后便始乱终弃,小女子不齿。”季雨寒悲愤的控诉她,俨然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这还了得,想不到这素衣公子仪表堂堂,却是个负心汉。 周围人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谴责,世风日下,道德败坏。 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柳公子的母亲对公子寄予厚望,听闻公子作为气得卧病在床,公子不悉心照料却在此为难于我,怎不叫人心寒?” 前面是不仁不义,到这里变成了不孝,这就不能忍受了。 围观人指点的声音已较大声,季雨寒目的达成,坏笑的看了风靖寒一眼。 可惜,风靖寒并不觉得好笑。 这丫头似乎根本不怕他,这让他有些不爽,又有些奇怪。 很多女人都畏惧他,大约是他身份,大约是他冷漠的神情,他习惯了大家诚惶诚恐的样子,忽然这么个活泼的人在他面前,他并不讨厌。 但他觉得有必要重振下庄主的威严,省得她越发无礼。 季雨寒不知他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才能忍下掐死她的冲动,也不知道他面对这么多带着嘲笑与鄙视心理的观众如何泰然自若的没有去自杀。 季雨寒只觉得身子一轻,耳边呼呼的风声,她朝下一看,却看到下方闪烁的花灯……愣了半天。 他们,她们,在天上…… 季雨寒看着面前的庄主,他脸色平静,目光平视前方,一手稳稳的托住她的腰,每隔十多米,脚尖在屋顶上轻轻一点,便能在天上自由地飞来飞去。 天啦,牛顿叔叔,我代替风靖寒向你老人家道歉了,他居然完全颠覆了你的万有引力定律,在这里飞得不亦乐乎。季雨寒想只有一个可能才解释这种行为,现代有一句形容天使的话: 天使之所以能飞,是因为她们把自己看得很轻。 天,她还活着吗,看来跟竣扬说的没错,她就是一神仙,瞧,现在都飞天了。 风靖寒一定是觉得刚才很丢脸,在没办法时,才会想出使用轻功吧。如此热闹的林兴街,就他们两人在房顶上飞来飞去。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扔下她独自一人飞了。 可方才他的表情并不开心,难不成,他是想等飞到半空中时才把她扔下去? 季雨寒哭,她恐高。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高空坠物抛下去,季雨寒立马紧紧拉住了他的衣服,后来又觉得以古代衣服的质量,怎么能承受她的重量呢,她又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这下踏实了。 似乎感觉到风靖寒的身子僵了一下。 大约是脚下悬空失重久了,季雨寒瞟了瞟下面,猛然觉得一种恶心感袭上心头……头昏眩至极。 “庄主……”可不可以不要再飞了,我要吐了,季雨寒没有说完。 可风靖寒没有理她,也没有停下来。 这会倒是知道怕了,风靖寒好笑的瞧了她一眼。 季雨寒闭上了眼,心一横,反正今天闯祸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想到这里,她心安理得的全吐在他的身上……然后很没风度地,昏了过去。 哪怕他马上把她扔下去也好,反正那也是她醒来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