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亭告白成功,和映寒又低低地说了很多热恋中人的甜言蜜语,映寒才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了别院的门口,眼见他的俊朗身姿在蒙蒙细雨中越走越远,消失得不见了,又愣愣地在廊下呆了半天,才转过身形,慢慢沿着廊宇,踱步走回彩月阁去,心里想着自己这一趟泉州之行,本为寻父,却最后变成千里姻缘一线牵的遇夫之旅,不由得莞尔。
刚刚走近彩月阁,就见到廊前坐着一个姑娘,细眼一看,却不是那日她打发回祖宅的蔓草又是谁。这蔓草的真身,见她自雨雾弥漫的廊下出现,喜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冲进了映寒的怀里,叫着:“小姐。”眼眶都红了。
看到蔓草出现在这里,映寒惊喜非常,问道:“你怎么来了?”
蔓草扶着映寒的手臂向屋里走去,说:“可不就是吴会长派人接我来的?小姐,我因为独自回家,被大爷罚了。连抄了半个月的账本……这下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再也别想哄我走了!”
映寒用指尖点在她的鼻尖上说:“为何要哄你走?连我,这几日也要收拾收拾,回苏州了。”
蔓草自小跟着映寒,俩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如何看不出来映寒今日格外不同?只见映寒眉目含笑,面若桃李,那俏皮的嘴角一直抑制不住地轻扬着,便问:“小姐,你……这是碰到了什么喜事?”
映寒含羞带怯,将嘴伏在蔓草耳边,轻轻地将云亭的事情说了。蔓草惊喜地抬起头来,说:“刚才刘婶子说,你在晦明楼里见客,却不许我过去打扰。原来,你见的,竟然是未来的表姑爷!早知道如此,我偷偷溜过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映寒顿时满脸绯红,想那蔓草如果真地偷看,定会看到自己与云亭交颈亲昵,大为不妥。
蔓草跟随映寒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自己家小姐这副娇羞的女儿形状。那苏州城里多少豪富子弟,其中也不乏仰慕表小姐的人,但是表小姐何曾正眼看过他们。
表小姐刚到豆蔻之年,苏州城里便已经陆续有人来杨家提亲,有的是自家儿子诚心诚意爱慕小姐,有的却是看上了她与杨家的关系。但老太爷和大爷竟是一个都没答应,只说,这些人家,商贾出身,家里的儿子,最出色的也才不过是个秀才举子,如何配的上这聪慧的表小姐。又说杨家现下,富可敌国,孙子也出息的在朝为官,断不会为了生意关系就拿表小姐出去联姻。大爷说到后来,竟然颇为伤心,说表小姐自幼失怙,已经身世可怜,所以断不能委屈了她,一定要让她嫁给自己真正仰慕心爱之人。
蔓草当时心下一直嘀咕,想那可是要耽搁到什么年岁,配的上表小姐的人,怕不得是个仙人吧,不成想这就让表小姐遇上了。如何不喜。不由得高声说:“小姐,那咱们,可得立刻就收拾动身回苏州了。明年开春,离现下,不过就是四五个月的功夫。光是准备那嫁妆,就得耗费不少时日。就说咱们家绫罗绸缎不愁,可是贴身衣服,喜被,盖头,都得自己亲手绣才吉利!给你郎君也得备下香囊物什,最好再做双小孩儿的虎头鞋,讨个好彩头……”
映寒见这蔓草想的这般多,不觉失笑。
两人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走进阁内,甫一进屋,就见蔓草的行李还摆在门口地上。蔓草忙说:“你且回房休息,我去把这些东西收拾了,便来陪你……”。说着,拿起东西出阁而去。
映寒自向二楼闺阁走去,一上楼,却惊得整个人呆在了楼梯口,差点失步踩空。
只见二楼轩窗洞开,窗台上却坐着一个人,靠着窗棂,满脸无聊惫怠,正是那日的东方玄渊。
东方玄渊照例一身玄衣,头束马尾,手里正举着一个吃了一半的苹果。那苹果,显见是是从桌上果盘里刚拿来的。看见映寒上楼,他不慌不忙地笑着举了举手,说:“苏州会馆的水果,是从北地运来吧,确实好吃。我们南洋,却是没有这么好吃的果子,这叫什么?”
又是那一脸讨人厌的嬉笑。
映寒心下先是一惊,但紧接着就恢复了平静。近几日,这彩月阁四周都有小厮值守,这人却如入无人之境,骗过所有人的耳目,上得阁来,自然是武艺高强,如果他意图不轨,日日都来得,今日才来,必有缘故。
这几日来,映寒出不了门,但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父亲的焦尾琴。父亲当年离家远行,将这琴随身而带。此琴父亲视若珍宝,断不肯轻易离身,如今却落在了这东方玄渊手上,她不敢深想,又一直急切地想要问个究竟。
现下这彩月阁,是自己的地方,只要高声呼喝一声,立时就有人来,只是把这东方玄渊惊跑了,那一肚子问题又要去问谁?若想一探究竟,现下这个时间地点,竟是最安全的所在,也是最恰当的时机了。
想通了此节,映寒面若寒霜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稳稳当当地坐好,才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不请自来吗?”
玄渊一乐,悠悠地说:“我又不是你那白衣官人,可以天天名正言顺地走那大门进出,看着道貌岸然,却怀着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想法……”
映寒大怒:“你日日窥探别人家的门户,倒是正人君子所为吗?”
玄渊冷笑:“我既非英雄好汉,也非正人君子,但最讨厌的就是那又要当又要立牌坊的事情。我若是你那白衣官人,既然喜欢你,那日你中了迷药,我立时三刻就会将你睡了,既解了你的渴,也自己痛快一下,何苦这么费事,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和你宽衣解带,享鱼水之欢?”
这人言语间,竟是只拣不堪入耳的话说,像是要故意激怒映寒一样。
映寒久在商场,常扮了男装陪在大舅身边听他谈生意,耳濡目染,江湖之事虽不懂,却见识过商贾谈判中的各种攻心之计。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以攥紧了气得发抖的两只手,深吸了两口气,在心中默默地从一数到十,才开口道:“你若只是为了来羞辱我,现下也羞辱的够了。你既是今日冒险前来,可是又想要将我迷晕了绑去?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父亲的焦尾琴,为何在你手上?你以我父亲作诱饵,劫持我做什么?可是……因为缺钱,想把我当作人质,谋取我外祖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