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没有说话,唇角笑意更深,看来他,嗯,或者她,已安然脱险。云亭就这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气息丝毫不乱。
匕首又往前进了一寸:“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又为何要出手帮我?”
云亭终于开口了,抑制不住地忍俊不禁:“姑娘又是哪位?为何深更半夜不在闺阁安息,却要学江湖人士,爬人家的墙头?”
对方睁大了眼睛,匕首没有一点晃动。
“拿着刀的是我,我才有提问的权力。”那女子稳定而缓慢地说。
云亭笑了笑,倏地抬起右手,翻手去扣那女子手腕。
那女子反应也快,右手手腕急转,匕首刀刃向云亭内臂划去。云亭似是早就算准了她会这么应对,小臂的劲力急收,闪电式地以腕借力磕向那女子的手肘。这一磕,就将那姑娘的劲力磕得偏了,刀锋竟向自己的小腹方向划去。那姑娘不得不手一松,匕首悄然而落,可她反应也着实不慢,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同时伸出左手,反手抓住了掉落中的匕首,毫不停顿地继续向云亭肋部划去。云亭后撤半步才堪堪躲过。饶是如此,赭石色的外衣已然被划破了一个长裂口,却露出了里面匆忙之中来不及整理的素绫亵衣和一小片光滑的胸膛肌肤来。
这姑娘见到云亭的肌肤,不由得一愣,仿佛心里慌了一下。云亭也突然收敛了玩笑之心,借着这一愣,右手一抓,已格住了她的左手握刀的手臂,作势向背后拧去,姑娘挣扎不得,连忙伸出右手去推挡,云亭同时伸出左手格架,连她的右手也被擒住了。那姑娘秀眉一立,腰身一拧,抬腿便踢,云亭身形一闪,不知怎的,已闪到姑娘的身后,用一只大手就将她的两只手牢牢束缚在了身后,然后慢腾腾地伸出左手,夺下了她的匕首。
云亭这才缓缓地说:“姑娘,这匕首现下在我手中了。我可是有权利提问了?”
那女子哪里不明白,云亭并无伤害她的意思,武功也高过自己太多,眼睛一转,弯曲膝盖,狠狠用脚底踢在云亭的胫骨上。云亭并未料到这姑娘竟然使出市井小孩打架的无赖招数,胫骨吃痛,手下不由一松,那女子趁着这一瞬,翻身而出,也不留恋,竟然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云亭一愣,仰头看去。
那女孩子站在屋顶,见云亭并无追意,便也不忙离去,反倒回过头来。这时一阵夜风吹来,直吹得她的衣袪翻飞,背后是漫天星辰,站在檐角,却如临风仙子,只见她面纱浮动,隐约露出凝脂一般的下颚,她笑着轻启朱唇,声音清脆:“问你姓名,本想报那一瓦之恩,没想到你这么不识趣。本姑娘现下乏了,要回闺阁休息去了。你莫要跟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云亭怔怔地看着这女孩子消失,心底不知为何,倏地一空,就像心里隐蔽角落里的一丝琴弦被风拨乱了一样。
云亭低头去看手中的匕首。紫檀的护手,冷森森的刀刃,并无多余的装饰,端的一把不俗的护身武器,刀身竟似粤地冶炼名家曾夫子的出品。云亭用拇指指腹轻抚过刀柄,只感觉到在那护手内侧隐隐约约刻着两行小字:“连天映草碧,松尽寒萤归。”
云亭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果然,指尖有一股幽香散开,云亭看着女孩子消失的檐角,若有所思,缓缓的笑了。
邵映寒蹑手蹑脚地回到彩月阁屋内,也不敢点灯,只摸黑脱下了夜行衣,换上自己常穿的素绫睡袍。也不急着回床,坐在桌前拖着腮,发起呆来。
月光下,那赭衣青年深夜独行,步履惬意,来不及束冠的黑发只随意地绑在背后,迎风飞舞,长身玉立,风姿俊朗。与他交手时,他眼神犀利深沉,笑起来眼睛里却都是星光烂漫,笑意温煦如春风一般。
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深夜尾随她?却又为何要出手相助?
映寒叹了口气,唉,真是出师未捷,什么东西都没探听到不说,还出了这等意外,连师父送的随身匕首都旁落他人了。这也须得怪她自己,全身而退便是了,何苦要去招惹这赭衣青年?还划破了人家的衣衫……
想到划破的衣衫,邵映寒的脸腾的一下发起热来。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还问她为何半夜不睡觉,他自己呢?大半夜的散发披衣,里面的衣服也不穿结实,谁,谁能想到,轻轻划破外衣,竟,竟露出那一片肌肤来。
这一想不打紧,映寒的脸直烧得脖子都热了。被那青年男子困在身前之时,虽然还相隔一尺,但仍能感到那男子胸膛的热力无意识地透过衣衫烘在映寒的后背上。“这人明知我是女子,竟然一点都不相让。“哼。”映寒狠狠地喝下一口水。“罢了罢了,希望老天保佑,以后莫要再让我遇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