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之的头刚刚转回来，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屋外的人就泥鳅似的从门缝里滑进屋子，顺便用脚踢上了门。

乾和之看清了来人，后背几乎是立刻就出了一层冷汗，他僵硬地扯出一个笑，瞄了眼被堵住的门口，“qi强哥，你这是”

李强整个儿靠在门上，“你不来找强哥，只好强哥来找你啊。”他完全不掩饰垂涎，就那样直白赤裸地紧盯着乾和之，像是在用目光剥掉乾和之的遮挡。

眼下的气氛和处境对于乾和之来说都不太妙，他没接话，在想办法。李强的目光攻击性太强，乾和之没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这就像一个信号。

…

乾和之光着脚往门口跑，快下床时脚踝又被拽了一下，乾和之一个趔趄，整个人摔倒，双手支在地上，被碎瓷片扎了满手。他很疼，但顾不上，红着眼胡乱抓了两把瓷片向身后扔，李强骂着松开了他。

乾和之一边提裤子，一边扑到门口，用最大的力气打开门，门撞到墙之后反弹回来砸到了他的身体，他也顾不上，直冲到楼道里。

他出了自己的房间后才发现，有不少人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他的方向。乾和之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想大喊，但是他没有，他梗着一口气，冲到了安全通道里。

乾和之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向楼下，他能感觉到灰尘和湿黏的污秽，混着他自己的血，牢牢地粘到现实的皮肉上。

他被追着，被李强突出的眼睛，裹着烟味的嘴，粗糙扎人的手指和四肢追着，还有他从屋里冲出来时见到的许许多多双无动于衷的眼睛。

他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小商品街，那个肥满的老妇人面前。他不敢停下，他不能停下，他怕停下就会被那样的目光缠住，被湿湿密密地包裹，然后被撕碎。

乾和之光着脚，从楼里冲到拥挤又开阔的黑夜里。他走过垃圾，也走过人群。至少在这一刻，他分不清二者的区别。

他的每一步都是血和泪的印记。

他恍惚间觉得，这是条贯通了他一生的道路。无论他走多久，多快，都是同样。他将永远也摆脱不了，这条腥臭发酸的，污血铺就的道路。

蔷薇小区没有一个像样的保安亭，也没有路灯，即便有夜色的掩护，跌跌撞撞的乾和之仍然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乾和之缩着肩膀，夹着脑袋，好像这个姿势能给他些安全感似的，莽莽撞撞地冲到了马路边。

一辆计程车恰好停靠在不远处，放下了上一位乘客。

乾和之趁着车门还没有关上，跑过去扒住了车门，吓跑了乘客。乾和之也被对方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但没有功夫去理会，他的脑袋里只剩一个名字。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说出这个名字，而是需要一个地址，可他钻了牛角尖，来来回回想着的都只有这个人名。

乾和之在拼命转动脑筋，计程车师傅只觉得满头满身都是血的恶魔正隔着透明隔离板瞪着自己，也被他吓得摔门跑了。

乾和之只来得及看清对方留下的背影，还有街边的人群，他觉得他们好像在看他，乾和之立刻弯了腰，身体埋到腿间，整个人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