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六递上了托盘,里头放着三才杯,杜堡主取走了天杯,剩下的地杯与人杯则由杜崖生与她分得。
“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就算是霸居一方的枭雄,到了这时候也是笑容满面,杜堡主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她与杜崖生对饮交杯。
“好,好……”连声道着好,杜堡主将他们俩扶起,看着独子一脸的感慨万千,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
但忽然他就倒下了,双眼一翻,整个人扑在杜崖生的身上。
“父亲!”杜崖生惊呼,众人也纷纷拥过来,就在这时
“老贼,纳命来”
厉喝暴起,她眼前滑过了一道艳蓝的光。
随后砰的一声重响,金刃交鸣,火花四溅。
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拽离,踉跄几步退出丈许,她才看明白是杜崖生拉着自己,但见他面含秋霜,冷冷地盯着前方。
刚才还堪堪晕厥的杜堡主已经恢复如初,手中有断剑一把,直指着对手。
那对手是云夕六。
他有些不一样了,向来淡漠的脸上流露着惊怒,手中长剑剑身极细,泛着幽蓝的光,森森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那就是情丝”杜堡主看了看手中被斩断的兵刃
却是不怒反喜,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云夕六手中的剑。
情丝
她听到过这个名字传说中那爱上凡人的龙化为人形时是出色的剑客,而当一切最终以悲剧收场,唯一留下的便只剩剑客的剑了。
龙鳞所研,龙息所悴,纤细精致,斩金断玉。
就像它的名字,情丝,柔软的,绮丽的却能令人痛苦,置人死地。
据说,这把剑为伏龙族所秘藏
“余孽你以为你藏得好你以为骗过了珠瑟,老夫便不起疑想来你是忘了当年那一剑,可知为老夫咒剑所伤,灵识上便有刻痕,永难消磨了”杜堡主狂横地大笑起来,随即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断剑剑身骤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剑术与咒法相合,这便是杜重天所向披靡的秘密。
云夕六神色一凛,但并无丝毫惧意,面对曾以一己之力屠尽伏龙族全族的强敌,他仍旧选择毫不犹豫地迎上。
双剑相触,血战立生。
宾客早已四散逃离,护卫们也不敢近前,反倒是她与杜崖生离得最近,但杜崖生一直死死拽着她,令她无法越雷池一
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夕六的剑势一点点被压制下去。
颓势
落败
咒剑有形无质的金色剑身刺中了他的手腕,金光透入伤口他闷哼了一声,右手剧颤。
情丝,脱手了。
咣那纤细的神兵坠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下一刻,咒剑已然指向了云夕六的咽喉。
几乎是同时,她感到杜崖生的力道松了一下,当下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扑进了战圈,堪堪挡在云夕六的身前。
咒剑停在半空,杜堡主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这是怎么个意思”
滚开云夕六猛地推了她一把。
毫无防备地跌倒在地,她回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却恰好迎上他怨毒无比的目光:无用的棋子,少自以为是。”
他恨恨地说着,脸色惨白,右手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但就是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还是不要她…。
既然如此,又何必…
她咬牙默然。
这时杜堡主已经收了剑,一队护卫立刻扑上来将云夕六押下,而当他们转向她时,杜崖生将她拽到了身后:父亲昙雪已然与我成亲。”
那老夫可要提醒你,此女灵蚴所化,遍体阴寒,是这余孽特意寻来化消老夫焰灵之气的,你不习咒术,与她相处久了当心自己的小命。”
带着嘲讽的语气说着,杜堡主却并未看自己的独子一眼,全副心神都放在“情丝”之上。
他拾起那把剑,手指轻柔地擦过剑身,像是在爱抚情人的脸庞。
“二十年,终于到手了不枉老夫忍了你这许多年,你还敢向我下毒岂不知这世上,从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扫了云夕六一一眼,然后下令“将这余孽丢到渊下。”
护卫们齐声应令,云夕六便被带走了。
他一直紧闭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已经万念俱灰,仿佛从来不曾在意任何东西。
但这不是真的。
当杜崖生又握住她的手时她还在颤抖。抬起另一只手掩着自己的眼好似不忍卒睹。心里却知道自己只是想再确定一次
指尖的幽香,是刚才抓住云夕六的衣袖时沾上的。
赠人以昙,手有余香。
那是紫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