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属于伏龙堡。
天空万里无云,雨季已然过去好一阵了,然而此刻从渊下传来的,仍是龙吟般隆隆的水声。
向前一步,再一步。
她走到了绝壁的边缘,半寸之外便是万丈深渊。探头向下望了望,但见云雾缭绕,忽而朔风挟卷着乳白色的雾气向她袭来
清风盈袖,不知今夕何夕。
只是太冷了,雾气的湿凉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随即想到渊中的水必然更冷,使打消了往下跳的念头。
毕竟她也不知道玉鳞渊是否真就是她的归处。
转身
脚下一空!
耳中听得沙石俱下的响动她便知不妙,身子骤然下坠本能地伸手去抓,竞还真的抓住了什么借力之物,整个人在空中晃荡了一下,她空着的那只手扒住山崖。
姑娘别想不开啊
却是有人抓住了她。
那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很年轻她仰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觉得熟悉是应该的。
他是杜堡主的独子,杜崖生,面貌活脱脱就像杜堡主年轻了三十岁,只是他没有他父亲那种刻意收敛的狠戾之气。
离开玉鳞渊后,他们遇见了单骑出行的云夕六,他向杜崖生身上望,良久拱手道,伏龙堡领事云夕六,恭迎少主归来。”
原来他竞是来迎接杜崖生的,但有点奇怪…她想,按着杜堡主喜好排场的性子,怎么只派了云夕六一个人来
但奇怪归奇怪,她仍是更在意云夕六她刚才差点为了这个人坠下玉鳞渊,可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可恶。
然而这种时候不会有人来在意她的心事,少主回归,虽然之后杜堡主与杜崖生会面时似乎还在介意着什么过往,显得不太热络,但杜崖生终究是堡主的亲子,他的出现,意味着伏龙堡未来的堡主之位归于谁又有了新的变数。
接风宴上,舞姬们比平日更加卖力,显然都希望能得杜崖生青目。
他真正感兴趣的人是她。
“你是灵蚴变的”
接风宴后她去西庭散步。
冷不防杜崖生从阴影中走出来,吓了她一跳。
见她面有嗔色,他嘻嘻笑着说我听云总领说的。”
“他说的”她皱了皱眉,“”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精魅者,执念所化,近之不祥。”杜崖生学着云夕六那冷冰冰的语气,最终破功笑出来,“要我离你远点。”
“那你还来找我”
“我游历十洲五载,什么没有见过,妖鬼,精魅,灵兽乃至九耀之上的仙者。”杜崖生满不在乎,“就你还吓不倒我。”
她哼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他靠得有些太近了。
“不过我确实要对你多提防。”忽然杜崖生眯起眼来,她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你这样好看,而我这个人就是好色……”他说着忍不住笑起来,靠得更近了一些,“所以,我怕我会喜欢上你。”
真的靠得太近了,几近耳语。
而越过他的肩头,她看到远处松木旁,云夕六正在和某个人谈话。
那人的身形面貌被松木遮住了但她看到那双被云夕六握住的手,以及绣着艳丽藤花的窄袖。
是珠瑟。
她恼恨起来,向后退,迎向杜崖生略带惊讶的目光。然后她凑上去,轻啄他的嘴角。
满满的,都是苦涩。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自暴自弃。
后来回忆那天晚上自己的大胆举动时,她除了扶额还是想扶额。但杜崖生似乎并未觉察或者在意。而她不会特意说明,尤其是在云夕六和珠瑟的暧昧越来越为人所知的情况下。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杜堡主应该也已听闻了自家总领的这段韵事却毫不见怒色。
当然比起云夕六这个得力助手来,一个舞姬确实微不足道。
而在她留意他们的时候,云夕六似乎也在留意着她和杜崖生。
他说一
堡主将这丫头带回来,本就是为了她的美貌日后或有可用之时,如今少主因她而得以在堡中过得快活那她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话是他的亲信听他亲口说的,然后亲信告诉了自己的相好,相好告诉了自己的母亲,相好的母亲又告诉了一起洗菜的大婶,大婶又告诉了自己的外甥女
总之最后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气得她简直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