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席若泽直接徒手抓着剑刃向他喉管割去,情急之下,李维捷未及反抗,血管已经被割破,鲜血喷泉一般喷涌。
席若泽只是面无表情,一剑一剑地磨掉了他的头颅。
天心里是一轮淡淡的太阳,狂风肆虐,席若泽的宽袍大袖被风吹的鼓胀摇摆,他想到一句冯虚御风,是了,他的心中无比轻快,似乎随时可以随风而去。手也觉不得痛。
栗浓问过他,倘若造反失败了,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会不会后悔。
他当时说的是:我一定会死,但我绝不会错。
他怎么会错呢。他帮助李维捷夺江山,若是成了,便是逆天改命翻身做上等人,到时候他再细细筹谋杀死李维捷若是败了,喏,就是现在这样,李维捷惨死,或许他也会死,但是也大仇得报。
他立在这座孤城的城墙上,或许十几年前他父亲也站在类似的一个地方,那个时候,父亲应该有着很单纯的抱负,做人上人,给他和母亲一个好一点的前程。身经百战,他堂堂正正地用命搏前程。
猎猎狂风吹干他满额头的汗。
李维捷毁了一切。父亲死了,剩他们孤儿寡母,受尽欺负。
也让席若泽深切意识到,他们这种人,想要往上走,已经没有任何正常的路径可走。
现在害死母亲的叔父死了,害死父亲的李维捷死了。我?我烂命一条。死就死了,活就活着,怎么会后悔呢?
随后的事情,席若泽很少过问。他只是知道,没有主动做什么事,纯看戏的。
周军师搞小动作,以李维捷的帅印给还在抵抗的地区的军队去信,要他们殊死抵抗。旁的地方抵抗,而他们乖乖投降,献上祸首的头颅,那他们当然可以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即“活路”。
本来预备和平献上降书,此役便罢了。却不想,李维捷还是有几个忠诚的部下的,或者说,他还是有几个过命的兄弟的。
投降之前,又爆发了一次内乱,忠诚将军杀了前面蹦跶的周军师,下一个当然是席若泽。
李维捷的军队溃不成军,大部分人开始逃跑,还有一部分人专门赶过来杀席若泽。席若泽收拾好了东西,换了一身薄甲,预备跑路。
他的心态也很豁达,跑的了就跑,跑不了就死。但是鉴于他们当兵的手段残忍,多的是先剁手指再割生殖器剖心挖肝来下酒之类的手段,席若泽一面积极逃跑,一面也准备好了毒药匕首,方便自己少受折磨。
而顾临川的军队眼见他们土崩瓦解,自然要趁机攻城。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被活活踩死的人不计其数。
乱军之中,只有一个人,逆着溃逃的人群,向他而来。
那人不过少年身姿,却留了满脸络腮胡。
是阿及。
席若泽开始骂娘。
阿及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一剑帮他杀死了两个追兵,挡在他身前,下巴一扬,摆了一个姿势,道:“郎君,我来了。”
席若泽:“……你有病吧!你来干什么!”
两人一边打架一边聊天,阿及道:“喂!我不回来,你就死了!”
席若泽:“你回来了有什么用,咱俩抱着一块死?”
阿及道:“对!死也要死一块!”
席若泽:“……”妈的世界上怎么有这种智障。
席若泽沉了一口气,提起了刀。
好消息是,最后擒住席若泽,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是顾临川坏消息是,因为拼死搏斗,席若泽最后被擒的时候,累的连服毒的力气都没了。
好歹他也有一个军衔,军事祭酒,谋臣里的二把手,出了不少馊主意,而现在,一把手又死了,无论怎么看,顾临川都不得不提审他。
他的名字,顾临川已听过几百遍。名不见经传的小谋士,一朝崛起,在李维捷智囊团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既会算命,手段还阴。前期舆情准备工作是他做的、大局战略是他提出的具体到每场战役,也都有不同的贡献就连反间计都是他想出的。
得见真人,居然是这么年轻一个书生。形容狼狈,气度温润,眼里么……满是戒备、轻视和算计。
看着便不喜。
顾临川高坐帅位,脱掉丞相服饰,换上明光铠,他好像脱掉伪装,露出本相他的气质尤为锋利,简直如同一把光亮闪闪的金戈,一眼过来,凭你是谁,都被劈作两半。
席若泽暗自腹诽,栗浓虽然凶些,可内里甜甜的,她叔父竟要比她凶上十倍,真叫吓人。
“席若泽……”顾临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你父亲是谁?师从何人?”
他第一回听见这名字就觉得熟悉,但是死活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席若泽的家底已经被抛了个底儿掉,愣是查不出什么,他祖上也没有什么厉害角色。既然他声名不显,还是得问问他爹和师父是谁,世家大族出身的顾临川习惯如此。
席若泽笑了一笑。
废话,能不耳熟吗。他第一次坑栗浓的时候,对来接栗浓的人大放厥词在下席若泽,请顾元帅记住这个名字。
在不久的来日,这个名字,会让顾临川焦头烂额。
……他是说到做到了,顾临川也确实记住了他的名字,就是忘了究竟是在哪儿听过。
不过没关系,那个什么,栗浓还是他媳妇儿呢,按辈分来算,他也得管顾临川叫一声叔父。叔父,慢慢来。
四下许多顾临川的手下侍立,席若泽人情练达,他知道,这些手下未必真是顾临川心腹,恐怕这一个眼线,那一个细作,都在监视顾元帅。
他抬起头:“我的父亲去世了。我的师父没有姓,只有名。说来惭愧,她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她名唤栗浓,您这种大人物,想来是不会知道她的。”
席若泽放肆地看着顾临川。顾临川面上无波无澜,淡淡道:“哦。果真是个无名之辈,从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