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东州完全失守已有半年,这半年来,不东州与外界的联系全部隔断,故而豫州军来到此地,也只敢于边界安营扎寨,不敢贸入。
这支豫州军乃是听从顾临川的调令来到不东州的,人数有六万。
派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方统兵愈发拿不准,便一直滞留在此。
李维捷近来开始大肆劫掠百姓的粮食。在与王军争夺城池的过程中,凡是得胜后便行屠城之策,大肆屠杀、俘虏助王军抵抗的百姓。这种情况,不懂的人恐怕会觉得他是因为接连失利而暴露了真面目,不再装忧国忧民。但是稍微懂得行军之策的人,都不难看出来,这般行径更像是断了粮草,想要以人为食。
他为什么要以人为食?就算几大粮草都已失陷,他不是还有不东州这个大根据地吗?照常理来说,怎么也到不了那种地步。
王军后知后觉,若把与敌军的对战看作对弈,那整个大宇便是棋盘,厮杀最激烈的是河北与关中,他们好像俱忽略了不东州这一块活棋。
上下纷纷猜测,一定是不东州内部发生了什么,以致敌军主力断粮且拖住了敌军大量兵力,阻止其南下。正是基于此,顾临川才派人来援助不东州。
方统兵为人太过谨慎小心,面对身处迷雾中的不东州,他不敢贸然进入,唯恐做了炮灰。
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方统兵正在踌躇之际,忽然听到有斥候来报,说是遇见了一支数千人的民兵,其头领派了使官来交涉。
方统兵大喜,连忙会见。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栗浓。
原来栗浓打定主意团结不东州其余郡的民兵,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去大马金刀一呼百应,她只好退居二线,让阿栋做召集人。
就是这么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他二人募兵途中,竟然误打误撞碰到了豫州援军。
二人喜不自胜,没想到任务能这么圆满地完成。
栗浓来此,乞求军事援助已经不那是重点,栗浓只是记着刘乡豪的嘱托,必须给他个交代。
她一进来,方统兵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人虽然浑身斑斑血迹很有突围求援之感,但是……靠,表情姿态也太狂了吧,怎么一点不谦卑?不谦卑也就罢了,怎么还一点都不热情?
栗浓当然不知道他在想啥,她的伤口用老乡的草药草草一裹,好歹止住了血,整个人还处在睁眼都费劲的地步,实在没有闲情做好表情管理。奈何她没表情的时候嘴角向下,看着就格外地拽。
她垮着一张脸,落落拓拓地在哪一站,完全不像来求援的,倒很像老板相看员工,开口就是:“你是大宇的兵?”
方统兵与左右对视一眼,各位都挺疑惑,方统兵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自然是大宇兵丁。”
栗浓嫌他啰嗦,待他话音一落,立刻接茬:“大宇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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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你你……你大逆不道!我大宇得天庇佑,国运昌隆……”
栗浓一看他反应,默默地把“皇帝还活着吗”这句话咽了下去。行了,看样子,大宇没亡。
栗浓松了一口气。一大半的人都是为大宇而战,大宇还苟延残喘着呢,至少不辜负那帮忠君爱国之人。
栗浓一笑,老老实实地交代,什么他们是榆城守军,他们艰苦奋斗很久,还截了一把粮食,结果敌方造谣,说什么大宇亡了,皇帝死了,顾临川也死了……说到这,栗浓又顿了一顿,她抬起眼睛,真诚发问:“劳驾您知会一声,顾临川死了没啊?”
方统兵:……
我的老娘,这得是支什么队伍?来的这是什么使官?
民兵与豫州军合兵一处,共同赶赴榆城,方统兵与栗浓一路上几番合计,决定速战速决,专攻郭都督的左翼。
在赶到榆城之前,栗浓一直为争取上战场机会不懈努力,但被阿栋和方统兵一一驳回。
阿栋道:“你可消停会儿吧,你那伤口快烂得缝不上了!”
方统兵道:“既然我们来了,没有再用伤兵的道理。校尉负伤,便安心养伤吧。”
栗浓不肯,跟他们一直较着劲。
可是一到榆城,傻眼了。
他们看到的是什么画面呢?说得稍微文艺一些,十六万军士整齐列阵,阵营其上,大宇龙旗飘荡。
栗浓阿栋等一众杂兵还在状况外,方统兵眯了眯眼:“看这样子,敌军……莫非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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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统兵陈兵不动,阿栋等立即入城。
一路畅通无阻,自有敌军的高阶军官过来迎接解释,栗浓一概不理,直接去见刘乡豪,到地方一看:刘乡豪正与郭都督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刘乡豪的手搭着郭都督的肩,郭都督胳膊环着刘乡豪的腰。
栗浓如遭雷劈,愣在当场。脑子里轰隆隆地。
公鸡下蛋,母鸡打鸣,这世道……乱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