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栋一个俯冲，张开手臂，像老母鸡护崽一样，护住栗浓。他感受到栗浓的虚弱，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栗浓。

他挡在她身前，怒火中烧：“你们这帮乱臣贼子！你们自己睁开眼睛看看把我们的地方弄成了什么样子，还口口声声说什么顺天而为，我呸！都是骗人的！你们都会遭报应……你们不得好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正气十足，骂得对方心虚了，浓眉大哥竟停下了攻击，一帮人纷纷收剑。

“你二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呸！王八羔子也配问爷爷是谁！”阿栋心知如今是什么处境，不过就是穷途末路。他心一横，既然已到绝路，还怕个什么，他咯咯冷笑，竟是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癫姿态：“告诉你也无妨。你听好了，我们就是把你们打得找不着北的榆城守军！”

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有点疑惑，却又露出一点喜色。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站出来，正要说什么，却被浓眉汉子拦住，浓眉汉子谨慎道：“榆城守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关你屁事！你他娘要杀便杀，我告诉你，我们榆城的人，没有一个怕死的！”

那年轻男子再也按捺不住，急切问道：“你说话确实是榆城口音，你们……当真是榆城人？”

阿栋冷笑一声：“呵！一个榆城守兵的头值多少钱？真是没出息，竟能乐成这样！”

对方一个个竟然都卸了防备，微笑起来。就连浓眉大汉都缓和了神色，年轻男子喜笑颜开，想要近前两步。阿栋不明所以，死死握着刀，怒目而视。年轻人只好收起刀，摊开双手：“别别别！都是自己人！我们不是叛贼，这是丰郡，我们是此地的守军，但是丰郡早被占了，我们散兵游勇，不成气候，只有打打游击。”

阿栋听得他也的确是丰郡的乡音，不由得信了几分，只听对方又道：“我们没什么自证身份的凭证，可我们一群伙伴，都是出身在周遭几个村子里的，断造不得假。绝对不是狗日的李军！”

他说的很真，阿栋心里没底，看了一眼栗浓，栗浓头脑昏昏，咬牙说了一句：“让他们放我们走。”

“既然误会一场，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就此别过！”

浓眉大汉却赶上来，面有愧色道：“不知二位要往何处去？我等多有得罪，只盼护送二位一程。这位小兄弟的伤，不打紧吧？”

对方个个都凑上来，眼里闪闪的，看他俩的眼神仿若瞻仰天神，激动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阿栋心有疑虑，看了一眼栗浓，栗浓轻轻地摇了摇头。

“军机要事，原谅我们不能透露。”

“好吧。”对方一行人显然有些失望，浓眉大汉很有风度，一拱手道：“多有得罪，还请英雄勿怪。英雄慢走。”

阿栋仍觉得有些奇怪，他将栗浓扶到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对方整齐站成两列，目光殷切又恭敬，阿栋汗毛倒竖，脑子里冒出恭送这个词，吓得赶紧上马，猛抽鞭，赶快离去了。

“栗浓，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栗浓缓慢地眨了一眨眼睛：“很奇怪。眼神、态度。”

“你……你没事吧？”

“没事。”栗浓彻底打不起精神来，只是抱着刀发愣，恹恹道：“催马。”

阿栋厉声道：“不可！你受不得颠簸！”

“如此老牛拉破车一样行进，你预备什么时候找到援军？”顾临川都能一昼夜行军三百里，她为什么不行？她加重了语气：“加速！”

阿栋只好加鞭催马，只在偶遇村落的时候略停一停，去打听消息。二人总算没有找错方向，直莽着劲继续向前。

栗浓整个人更加萎靡不振，愈发寡言少语，眉眼冷冷的，怔怔的，一味微仰着头看天。阿栋看到她的血流到马肚子上，再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看得心惊胆战。

直到天色擦黑，一直默不作声的栗浓忽然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甩掉他。”

“什……什么？”

栗浓深吸了一口气，吼道：“出来！”

阿栋拔出刀来，疑惑又忐忑地看着栗浓看向的方向。

此地正是一片槐树林子，春日里，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连带着草木葳蕤，若要藏匿，倒是轻易得很。

等了须臾，只见一棵大树后的草叶一颤，阿栋立刻紧张起来，蓄满力气。只见从树后钻出来一个穿薄甲的汉子，正是上午遇见的那堆人当中搭话的年轻汉子，手中牵着一匹马，看来是一直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阿栋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一声：“好啊，原来是你。好一个丰郡的守军，不去保护丰郡的百姓，过来尾随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