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是相当看重阿及的,在疏兹镇时,席若泽一度想要让阿及独自离开,不要再和他搅在一起,受他牵连。
可是当时他被人追杀,阿及宁肯抱着他一起死也绝不会离开,他只得做罢了。
阿及苦苦思索一阵,嘀咕着,你呢?你是郎君的什么呢?似乎也不是心肝。
栗浓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她也不敢细想。
她揪了一把阿及的胡子,笑着歪倒在他身上:“或许我是他的胡子!”
阿及笑:“你胡说!他没有胡子!”
栗浓摇摇头:“他有的。他每天都要刮,可每天还要长。席若泽有了胡子不好看,胡子算是他的烦恼,却又甩不掉。”她指指自己的鼻尖:“可不就是我吗!”
“你们在说什么好笑的?也说来叫我听听。”
忽地头顶荡悠悠传来这么一声。
二人齐刷刷地抬头,便看见席若泽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的朋友不愧是他的朋友,虽然是个交面不交心的狐朋狗友,却和他一个德行,躲在他身后,露出一双八卦的眼睛。
阿及立刻窜起来低下头,栗浓也慢悠悠地站起来,有点不悦。
席若泽瞧了栗浓一眼,没有当即发作,转身与他朋友继续客套,先将对方送走,而后表情一秒从孙子变大爷,把俩人拎进帐内。
他冷着一张脸,死死地盯了俩人半天,最后问出来一句:“我有胡子当真不好看吗?”
栗浓摊摊手:“你偷听别人讲话。我才不告诉你。”
席若泽也笑了,说话夹枪带棒:“真是奇了,你们说话声音大,却要怪人家长耳朵。我也好奇……你们在一起怎么有说不完的话?”
栗浓将下巴一扬,彻底不理人。席若泽便将眼神落到阿及身上,阿及嘴一张:“娘子跟我说,我为什么要留胡子,我就说……”
“阿及!”栗浓打断他,她老早就知道阿及是绝对偏向席若泽的老叛徒,此刻尤为光火,她就是不想让席若泽知道。
阿及小心地去看席若泽的表情,席若泽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忽地好脾气起来:“你为什么生气了?”
栗浓静默一会儿,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生气,似乎……没有可生气的地方。她道:“是你先生气的。”
“对不起。”席若泽非常不要脸地一笑:“对不起,原谅我。”
栗浓心中烦躁异常,直接甩了手中的书卷,砸到他脸上。
席若泽被打了一记,仍不生气。
她生硬地转了话题:“前面仗打得怎么样?”
席若泽敛着袖子坐下来,眼里含笑:“你不知道吗?日日偷看我的公文。”
栗浓只是想故意提提席若泽忧心不已的事情扎他的心。
席若泽却还在笑,浑不在意似的。
栗浓只知道,这回打得这个大郡并不好打,对方是个娴熟武将,李维捷吃了不少次的瘪,迟迟攻不进城里去,最近这两天夜里,还天天被对方夜里偷袭,小打小闹地骚扰他们。
她不知道的是,局势远比她想象的严峻得多。
反间之计失败了。他们这边还不知道为何,朝中似乎有人替顾临川扛了下来。这个时候能替顾临川扛事的,肯定不是他平时的盟友们,还必须得是皇帝特别信任的人。
席若泽猜不出来是谁,连李维捷都有点发懵。嗐,他怎么可能猜得到呢?要是他老李有这种人脉,也不至于被逼的非造反不可。
还有就是,西北军攘外必先安内,放弃了和吞勒的缠斗,被顾临川派去打幽州。幽州,唉,那是李军的老家呀。
这一切席若泽都知道,他每天去和李维捷议事,也全是一副苦大仇深,心痛不已的表情。
可他现在漫不经心地笑着,他似乎并不在乎。
栗浓又发泄不出,难免更加烦躁。席若泽却握住她的手,道:“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不高兴。你想离开,很想离开,是不是?”
是吗?
栗浓想了想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想不通。
过了很久,栗浓听见他问:
“我放你走,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狭路相逢了,我的神射手,你的箭尖可会偏离分毫,舍不得杀我?”
席若泽的语气带点小心翼翼。
“这个……”栗浓垂下头,思考了很久。
她真的思考了太久,她很为难。
席若泽眼里说不出什么情绪,他密密的眼睫垂下来,温柔得好像一池春水,柳枝垂面,春燕掠水的那种春水。
他说:“不要偏离,不要射脸、眼、咽喉。请你一箭穿心,赐我一死。”
这多像一句情话。
栗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她不知为何而慌乱,等一下,他是不是说了放她走?她轻轻叫他的名字:“席若泽?”
席若泽没有回应她。
他转而去找阿及。他竟然也要劝阿及也离开。
阿及竟没有反抗,出离平静。问答了两个回合,很顺从地答应了,栗浓想起他那指甲的比喻,难道,阿及早就猜到了?
栗浓脑子里乱哄哄的,这……这不像席若泽干的事啊。
他这是抽风了?
席若泽满意地看了两人一眼,说:“等到时机成熟,你们两个就一起离开。我会对外宣称,是你俩背着我好上了,私奔了。”
栗浓:“……”
阿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