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究竟是个啥东西啊!能这么蒙蔽双眼?
“嚯,撕的还挺碎。”
席若泽与方才在李维捷面前时相比,根本是两个人,他踏过碎成一地破布的嫁衣碎片,来到栗浓面前,抬起她的手看了一眼,笑:“你这秃秃的指甲,倒也是好事,要是长指甲来撕衣服,恐怕指甲全要劈了。”
栗浓一把抽回手,向他道:“我的羊腿呢?”
席若泽在她对面坐下,道:“你急什么?明日成婚,你就有羊腿吃了。”
栗浓大怒:“你个王八蛋!你分明说过,我撕完嫁衣就给我羊腿的!”
席若泽点点头:“对啊,对啊,我是说过……可我说话不算数啊!”
……无耻。
栗浓在军营两个月,旁的没学到什么,说脏话的技能拉到了满级,栗浓心心念念的羊腿飞了,张口就是成串的美妙文字。
席若泽不耐烦地一抿嘴,冷冷威胁:“你再骂人,我把你的嘴缝上。”
栗浓完全不怕:“你敢吗?你现在忙着在所有人面前装深情,怎么敢缝我的嘴?”
席若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做深情状,还要求栗浓成天变着花样无理取闹,闹得满军营都知道栗浓是个泼妇,他自己是个傻蛋。
就说他脸上的五指山吧,真的不是栗浓干的。
就在昨天,他忽然抽风似的把脸送过来,道:“来来来,你挠我一把,照着脸挠。”
栗浓不明白他又作什么妖,但是这种要求他倒是很乐意满足,卯足了劲抽了他一耳光。
席若泽被打得眼冒金星,半晌缓过劲来,破口大骂:“我让你挠!挠!谁让你抽了!”
栗浓问:“有什么不同吗?”
席若泽捧着镜子照了一照,脸上慢慢浮现五指红痕,他道:“自然不同!肿痕不多时便消下去了,抓痕三五日都消不下去。”
栗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而后她屈起五指,在他脸上用力地抓挠了半晌,痛是痛了,就是不见破皮,席若泽抓过她的手一看,只见她五指秃秃,栗浓巴巴道:“我没有尖尖长长指甲。”
席若泽:“……你究竟是不是个女的?”
他一把丢开栗浓的手,高声唤阿及。
最后那五指抓痕,是阿及抓出来的。
虽不明白他整出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栗浓只能尽力配合他。配合他,降低他的警惕。
席若泽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能动你。那这样吧……你再说脏话,我就缝了你的狗的嘴。”
席若泽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栗浓的眼神登时变了。
她知道口粮身上有许多伤,又从阿及口中得知了席若泽是怎样动辄打骂口粮,以至于现在的口粮成日担惊受怕,病瘦不堪。
她不再暗讽,而是狠狠道:“你再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剁了你。”
席若泽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你这句话说得不错,明日咱们成婚,会有不少宾客前来,当着诸位宾客的面,你这么撒泼就十分不错。”
栗浓生了气,无意再和他敷衍下去,抬步便走,席若泽拉住她手臂,诞皮赖脸道:“谁让你走了?”
栗浓抽了一下胳膊,没抽回来,二话不说,一脚踹向虚弱泽先生的小腹。这一脚又快又狠,席若泽没躲开,硬生生挨了一记,痛得闷哼一声,半晌缓不过来。
但他的手仍死死抓着,栗浓没有片刻耐性,眼看又要抬脚,他连忙举手投降。栗浓看垃圾似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她躲在旮旯里抱着口粮,面前的帐帷垂下来,里头昏黑一片。口粮病恹恹的,没有生气,栗浓方才暴戾不堪,现在却有点迷茫黯然,眼睛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了不过片刻,席若泽那不要脸的居然又找了过来,他将帐帷一撩,立在那里,栗浓瞪了他一眼,他笑道:“我一提这条狗,你就真生气了?”
栗浓:“滚。”
席若泽却不走,两手撑着帷幔,道:“我不乏教教你。你越是在乎的东西,越不要表现出来在乎。否则的话,这个东西反倒会成为你的死穴,救不了,留不住。”
栗浓仍旧道:“滚。”
席若泽脸色一沉,不再笑了。他道:“你当真要激怒我?你分明知道,我一生气,不会动你,可随手就可以弄死这条狗。到时候,伤心痛苦的,可不是我。”
栗浓抚了抚口粮的毛,席若泽一出现,口粮便瑟瑟发抖,无法安抚。她狠狠道:“我说过了,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你杀了我,他也不能复生,于事无补。”
栗浓垂眸不语,原来所谓软肋,是这个道理。
席若泽愉快地一扬眉毛,乘胜追击:“你方才踢我那一脚很痛,我现在有点生气。”
栗浓一肚子气,硬梆梆地问道:“你想怎样?”
她竟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服软。席若泽心情大好。
席若泽哈哈大笑,道:“我怎么敢生气呢?你不生气,我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栗浓松了一口气,他居然轻轻放过,没有趁机多多折辱她。
席若泽自然而然地揽住栗浓肩膀,一面往外走一面讲大道理:“你看,你太在乎口粮的性命,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对不对?被人要挟的滋味可不好,我教你的都是大道理,你不想被人要挟,就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在乎什么、想要什么、害怕什么。”
语罢,他轻轻地看了栗浓一眼。
栗浓面上不虞,但听的认真。一开始她以为席若泽又在装长者,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可越听越不对劲。她猛地联想起席若泽连日来的行为,一下就找到了席若泽那样行事的原因。
她盯着席若泽道:“所以,你故意表现得很喜欢我,是想要让你的敌人们误以为我对你很重要。这样,他们如果想要害你,一定会从我入手。但我的死活,对你而言其实根本无关痛痒,完全构不成威胁。”
“我是你的活靶子、假软肋,对不对?”
双瞳剪水,栗浓的眼睛是那样不可逼视。
不知为何,席若泽沉吟半晌,竟有些不忍心回答。
下一刻,他斩钉截铁道:“对。”
好啊。很好。
席若泽从再见她那刻起,就没想过让她活。
据他所知,顾太守对栗浓百般照顾,却并没有提过她是自己族妹。千金的娇小姐体验生活都是这种配置,苦要吃一点,但绝不能吃太多。
她应该从没想过,晋阳会失守,自己会沦为阶下囚,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既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人心险恶,不让她一次受个够可怎么行?
席若泽好整以暇地看着栗浓,轻轻将她一缕散落的头发绕在指尖,拢到脑后去,她木头一样不动。女孩子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席若泽便想,真让她死了还有些可惜,倘若她跪下去,涕泗横流地求求自己,让她多活几年也不是不可以。
栗浓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眼,眼里一派清冷,她镇静自持得有些吓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我是你的棋子,但绝不会是你的弃子。你也知道,我究竟是活着用处大还是死掉用处大,”她语气强硬得近乎是在命令他:“你必须修正你的计划,让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