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浓却忽然捉住她一只手,了不得,她的手毫无血色,青色血管道道鼓出,陈婆微微一挣,她那力气竟不可抗,强拉着她坐到矮桌对面。
栗浓对她一笑,道:“我来贵宝地,承蒙您老照顾。”
这话说得很不对味,里头一手好反讽,陈婆惊慌地抬眼,只见栗浓抽出一把光亮亮的短刀,飞快地在她手背上划了一记,“铮”地一声,钉进矮桌。
鲜血缓流,陈婆被吓破了胆。
栗浓不再笑了。她强撑病体,强忍怒火,一字一字道:“我母亲的事情,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说!”
最后一字,简直震得人魂飞魄散。
栗浓一旦发觉她在耍花招,便割她一刀……一刀一刀下去,简直像在泄愤。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翠意不敢走动足有半个时辰,额头上冷汗涔涔。
终于她听到一句传唤,栗浓道:“你进来。”
翠意不敢抬头,偷偷瞄了一眼,陈婆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大哭大喊,她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自栗浓来此,她第一次向她跪倒,额头贴地。
栗浓站起身来,翠意完全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栗浓踉跄两步,跌倒在地,一把抱住翠意。
翠意大惊失色,栗浓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道:“谢谢姐姐。我来这里多亏有姐姐招抚。”
翠意:“???”
陈婆:“?!”
栗浓与翠意对视,栗浓满脸感激,她方才耗神费力,现在手都在抖,然而她还是出色地演完了这场挑拨离间的戏,她继续向翠意道:“姐姐,栗浓永远记得,在我昏厥过去之时,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唤我,也是你铰开了我的衣裙,为我敷药。栗浓都记得。”
啊这,她这说的都是她刚被打当夜的事情,唤醒她是医者吩咐的,敷药也是医者吩咐的,她还曾细心地照料她的起居,安抚她的情绪。
那时候翠意怀揣着成为顾临川侄女身边一等婢女的理想抱负,没想到等来这么个突发情况,硬着头皮表现优异,想要得主子的青眼。
没想到她得了主子的青眼,栗浓这个做主子的却不得上头更大主子的青眼……之后,她才开始冷待栗浓的。
怎么,栗浓记得她的好?
翠意不信,怎么都不可能啊!她对栗浓什么样,她心里清楚啊!
陈婆狠狠瞪着翠意,好个翠意,故意引她到窗下,故意引她说起那个姨娘,故意害她!
栗浓眼里光华闪闪,她也因为思虑、大悲而直冒冷汗,翠意无意间抚过她散开的头发,汗竟将厚厚的头发浸湿了,她牙关打架,冷战不止,翠意赶忙将她扶到榻上,想去叫府医,栗浓却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无奈下,只得高声唤人。
进来的的小丫头子是小姜,先是看到满胳膊血一脸怨毒的陈婆,又看到栗浓紧握翠意的手,翠意满脸焦急,催她:“快去请先生!快去啊!”
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栗浓这样虐待她的仆人,陈婆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事情闹到了崔氏那里,崔夫人忙压了下来。
她是管后宅事的,但栗浓情况特殊,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总会传到油瓶倒了都不扶的顾临川那里。
就算仆人犯错,也没有自己上手打骂的,这种虐打仆人的事情传出去哪能有什么好话?
顾临川不喜欢栗浓,解决方式又单一而粗暴,好不好就把她拖去再抽一顿了事。
崔氏头痛不已,恫吓不停添油加醋的陈婆不许外传,陈婆一面倚老卖老,一面见机行事,攀咬翠意一口,说栗浓是个好孩子,忽然疯迷,都是她挑拨的!
这话说进崔氏心坎里,她正急于找个替罪羊了事,于是风风火火处置了翠意。
御医给栗浓施针,扎了半天,栗浓将腹中东西都吐了个干净,才清醒了一些,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寻找翠意,遍寻不见,才问小姜:“翠意姐姐呢?”
小姜给她喂药,药碗凑近她,栗浓一嗅那气味,便又呕吐起来。
她劈手将药倒了,是死是活都好,她再也不肯受这个罪了。
小姜按了按眼角,不做强求还强求什么,栗浓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两说呢。
小姜答道:“夫人将翠意姐姐带走了。”
栗浓听见这话,罕见地一笑:“旁人以为我讨厌你,你就可以长久地留在我身边而我喜欢翠意,她就要被处置。”
果然是这么玩的。
她玩弄自己的短刀,上头似乎还有血迹没有擦干净,她抹了抹刀,笑了:“这地方规则我学会了,活用的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