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虚咳两声,果断无中生友:“我也是为了朋友奔波。如今手头宽裕了,之前赚的那些差价,一定补给你。”
其实就是场面话,客套间八成不会给,架不住楼孤寒当真:“什么时候补?”
“……”宋清河心累。
大家都是描符画阵的文化人,不能视金钱如粪土一点吗!同道之间交流符法,多难得的机会,这孩子张口要钱的毛病从哪儿学的?
可话都说出去了,再反悔太跌面子。宋阁主招来管事,重新算了一笔帐,按市场四倍的价钱,把灵石补给了楼孤寒。
楼孤寒甚是满意,笑容真切了许多:“宋师兄仗义。还需要符箓吗?要多少有多少!”
宋清河笑而不语。
楼孤寒得了便宜便不卖乖,揭过这一茬,道:“这次来有事想请师兄帮忙。”
宋清河道:“何事?”
楼孤寒递出一张单子,上面列了数十种灵草灵兽。
宋清河扫一眼,了然:“想借观星阁的路子收种子和兽崽?”
皇朝嫌弃湘州荒蛮,为防妖兽北上,清湘两州之间进出查得很严。下令的人为了防妖兽,行事的人借机揩油水,过往行商都要狠狠宰一笔。观星阁背靠镜月观,皇朝的人欺软怕硬,他们的货那是万万不敢查的。
楼孤寒道:“宋师兄深知我意。”
宋清河沉吟。
他身为观星阁阁主,消息灵通,知楼孤寒短短两个月内将苍岚书院换了一副面貌不管是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总归是书院的人做出了成绩不是?种子兽崽是苍岚山要,就跟背后那人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不如结个善缘……
宋清河打定主意,道:“好说,我帮你留意便是。”
“多谢师兄!”楼孤寒笑得眉眼弯弯。
宋清河瞧着他,腹中三分怨气消了大半。要说小少年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赏心悦目的,谁不喜欢呢?
颜控宋阁主平心静气。楼孤寒不太高明地奉承他几句,起身告辞。
慕夫人与温颜在大厅等了许久,终于将他等了过来。
“楼哥哥!”温颜使劲儿招手。
楼孤寒快步走近,先唤了一声:“慕姨。”
慕夫人没像往常那样拉过他细细地看,而是提议道:“不如去茶社喝杯茶?”
有点像对待京梁权贵的姿态了。
楼孤寒大概明白她在顾虑什么,说道:“饿了,想吃面。”
茶社几杯茶至少十灵石,面摊吃面只需几文钱。
慕夫人心中微热,不知因为省下来的灵石,还是因为他始终如一的态度。伸手牵过他,另一只手牵着小儿子,笑盈盈道:“还是两碗炸酱面?”
温颜小声要求:“还要馄炖!”
三人来到西街角落的一家面摊。摊主见是城主夫人,殷勤得很,面里多加了两块肉,逗得温颜两眼放光。
楼孤寒抄起筷子,一边问道:“慕姨不吃?”
慕夫人道:“我刚吃了一颗辟谷丹。”她没问楼孤寒哪里弄来那样多丹药,只道,“阿颜说苍岚山能养活五千人?”
楼孤寒道:“好吃好喝养着,差不多这个数。”
那就是说,实际能接济的,比这个数字更多。
慕夫人斟酌说道:“今年收成不大好,城外许多人吃不上饭。其实都是老实人,肯吃苦,脏活累活都能干的……”
楼孤寒笑了笑:“我知道。慕姨,书院最近缺人手,能不能请你举荐些人来?”
再缺人手,能缺五千多么?
慕夫人心口有些热,眼角也有些热。
她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身后有人分一分担子的感觉了。
湘南年年索要军费,城主府年年东拼西凑愁物资。今年过了还有明年,年关过了还有春分。每次凑够了东西,当天夜里她还是会惊醒,发愁下一季的军费从哪里来。
她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没办法责怪杨司军烧钱。姝羽一个人,守了嘉偃关十几年,每逢大战,哪次不是从鬼门关爬回来,哪会比他们轻松呢?
温城主和她一样,都恨不能多准备些法器丹药,让飞云军好过一些,阵亡的兵士少一些,死伤名单薄一些……但是不行啊,湘州太穷了,即便有百姓自发组织的民兵,围捕妖兽的兵力还是太少太少了……
其实城主府也养大过几个天赋高的道修。慕夫人将他们从黄土地里带出来,教他们识字,教他们修行,甚至咬牙送他们去北上求学。
那些人,见识了京梁繁华,无一例外,一去不返。
然而,如今,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独自打拼了一段时间,不声不响便要接过她肩头的担子。
而她根本没付出过多少。
慕夫人眨去眼角泪光,含笑望着替温颜调料汁的小少年。
心中久违地,平和而安定。
三日后,温城主日夜兼程赶回绍安城,笑容十分得意:“慕儿,你猜我这次弄了多少东西回来?”
……
“什么?东门粥棚都撤了?”
“什么?老杨那儿不要灵石了?”
“什么?还说一年不要军费,就她?”
“嗯?小寒怎么了?书院又是啥?等等!你把咱儿子卖了?!!”
“那也卖不出多少钱啊!他又不能论斤算!!”
温颜:感觉有被冒犯到。努力吸瘪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