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周里正说完,我的匕首便刺入了他的左胸。周里正哀嚎一声,便用手来抓我,嘴里叫着“你……你……”
我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我,但眼见两个大汉朝我扑过来,我也没法顾及别的,拔出匕首就对着朝我扑来的身影划去。
有一个人被我划伤了,身形一滞,却将另一个人挡住了,让他没法立刻抓住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倒向路面,几个翻滚,滚入了路边的灌木中。
我爬起来的时候,有个人正伸手过来要抓我的头发,我吓得往后一仰,脚下不稳往后栽了下去。
“哞”随着一声绵长的牛叫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碰到了路边吃草的牛身上,然后又跌落在地面。眼看着牛脚就要踩在我的腹部,我来不及喘息就连滚带爬地从牛身下钻了出去,对着不远处的河没命地跑。那是我唯一的逃生之路。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我追赶而来,还有王氏的哭喊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快救里正大人,救里正大人!”
我累极了,我的双腿越来越沉重,眼看着那条河就在眼前,我却觉得我跑不到了。
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沉重的喘气,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死神将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被他们抓到,我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能给他们我的机会。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平坦,踩上去的感觉跟之前不一样,我知道我已经快到河边了。我灵机一动,俯身抓起一把沙土,回头对着追我的大汉撒去。
“啊臭小子!我要宰了你!”大汉用手捂住眼睛,不断地大骂。
我当然没有心思跟他对骂,转身对着河边继续跑。大汉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又呼呼地朝我追来。但他还是稍微迟了点,我站在河岸上,回头对着他露出胜利的微笑,一转身跳入了湍急的河水里。
我不怕水,特别是我和我爹被海浪打翻了船而我却没有被淹死后,我觉得水不但不可怕,还是很多次佑我平安的保护神。
我随着河水漂流而去,任由身体在秋天微凉的河水里放松,闭着眼睛想我终于为我娘和梁后浪报了仇,终于可以去找我哥和梁大海了。
我不知道下一步能怎么办,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一个有着异常梦境和异类想法的女子,总能想到办法找到我哥和梁大海吧?想着想着我似乎就睡着了。
睡梦中,芳芳姐将我扔进我家的泳池,非让我练习游泳。芳芳姐说我的腿部神经和血管都已经没问题了,但是我得让腿部慢慢开始运动,便先从游泳学起。
我正试图伸开手脚,忽然被一个响亮的男声把我吵醒。
“快看,那水里漂的是什么?”
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发现有艘大船正逆水行来,船上的人显然看见了我。
“是啊,好像是个人。”
“对,那就是个人。”
“人?男人还是女人?”
“不知道,看不清楚。”
“死人还是活人?”
“不知道,看不清楚。”
“我看八成是个死人。”
“我们要把他捞起来吗?”
“捞吧,捞起来看看。”
听到他们说要捞我,我心里一阵暗喜。我现在狼狈不堪、筋疲力尽、全身冰冷、饥肠辘辘、身无分文,如果能“碰巧”被他们救了,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可是万一周里正的家人报了官,而我正被官府通缉呢?会不会弄巧成拙?
我这么想着,就有点不太愿意被他们捞到。
然而,就在我思考间,船已经靠得很近了,船沿探出来很多颗脑袋来,都在试图把我看得更清楚点。有人已经拿了一个竹竿连着的网兜伸向我。
而我在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生来便眼神好,可以看清海上几里外飞翔的海鸥。虽然现在已是日暮时分,虽然光线朦胧,那些人都逆光看着我,我却还是看清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容,包括那张熟悉的脸上眉梢那让人不易察觉的一道比肤色略浅的疤痕。我曾经帮忙擦拭过那道伤疤,那时候,他刚刚被我爹救回来,眉梢有一道刀剑划破的血痕。
没错,那人正是管愈,我爹救过的管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