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水波荡漾,秦王看向那只小船上的美貌姑娘,却微微摇头道:“这水波轻缓,十里秦淮歌声相伴,怎么会睡不着。你回去吧。”
说着秦王走进了船舱,舟子船桨一荡,船便划远了。
那美貌姑娘一甩巾帕,急着对她的舟子道:“快,追上去。”说着她特意抬头狠狠瞪两眼元冷竹,想看看这秦淮狐媚子长什么样。
她看到元冷竹的模样,却不由啊的惊叫出声,“你,你,你叫什么名字!你等等,别走啊……”
乌篷船上白纱轻荡,却听一个婉柔动听的声音响起,“浣芳,莫要淘气了,让人家走罢。”
元冷竹脚步一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再见到她。浣芳却急着道,“您不能放她走,您没看到她的样子!”
那婉柔的女子轻叹道:“十里秦淮,佳丽争奇斗艳,我已知道了。也难怪……”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点伤心,船舱中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
浣芳终于顾不得元冷竹,跑回船舱,只听她抱怨,“您非要来,这里水汽这般大,夜里又冷,您一定是冻着了。若是先生知道,我膝盖定要跪肿了。”
元冷竹站在画舫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心里一阵冷又一阵热。
她略提高声音道,“从这里上岸,有一酒家,卖一种御寒的酒,叫青苗酒,可以祛除湿气止咳。”她字字清晰,声音悦耳。
那船舱中的两人皆微微一惊。待那主人咳嗽止歇,那浣芳再从船舱中出来,已经不见元冷竹的踪影。
元冷竹回到房中,今日因画舫被洛亦寒等人包场,晚间没有客人。满船人累了一天,如今除了值更的水手之外,船上竟无一人走动。
元冷竹睡不着,掀起床铺,果然看到了床下的暗格。她打开,只见里面一本极为破旧的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心中一阵激动,前世它被付之一炬,而此时它还好好躺在原地。她取出书,翻开来,看到熟悉的减字谱。这是本琴谱。琴谱旁边密密麻麻地批注着娟秀清雅的小字,纸张泛黄,自己也微微洇开来,显然十分古旧。
元冷竹心中一阵酸楚,此琴谱藏在她的襁褓夹层里,是她亲生父母留给她的。
却听门被轻扣三响,有一婉柔的女子轻声问:“姑娘,我看到烛火,你没有睡吧?”
元冷竹大吃一惊,将书藏入被中,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极为瘦削的姑娘,穿着月白袄裙,精致银线绣花在烛火中闪烁。
她生得极为美丽,面色苍白无血色,眼睛黑如点漆,看起来比元冷竹的眼睛更大一点儿。除此之外,两人竟十分相像。
两人此刻对视,竟有对镜自照之感。旁边的浣芳看着二人的模样,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太像了啊。”
还是元冷竹先回过神来,她四下看看,似乎无人发觉,道:“请进来说话。”
那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姑娘,施了一礼,走了进来。元冷竹心中十分复杂地看着她,每次看着她,总觉得是看着另一个自己。
那姑娘好奇地打量一番她的房间,转头微笑道:“我们果真长得一模一样。我方才上来的时候,画舫上的水手,都将我当成姑娘了。”
元冷竹定定地看着她,“此处不便姑娘踏足,姑娘今夜太过冒险了。”
那姑娘微笑着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有传言说,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一个和他很像的人。看到姑娘,我相信这说法啦。我想我们一定很有缘分呀。”
元冷竹听着这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她凝视着苍白病弱的女子,有种错觉,仿佛微微咳嗽,病入膏肓的人是自己。
她转身从桌上斟了一杯酒,“虽不及青苗酒功效,也可驱寒。还请姑娘早日回去吧。”
那姑娘微微一笑,看上去十分温柔,“呀,你真是个好人。我娘亲叫我圆子,据说我出生之时圆滚滚的。不像现在这般瘦。姑娘叫我圆子罢。”
元冷竹看她一边说,一边将酒饮下,不料咳得更厉害了。那浣芳怒道:“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要害我家小姐!”
这句话元冷竹也听的耳朵都长茧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要害她。却听那姑娘微微咳着道,“没有呀……她是为我好。”
元冷竹望着她,忽然觉得方才的纠结很好笑。十六岁的自己看不出来,现在的她总是能看清楚了。
她忽然捏起她的下巴,将她拉向自己,紧紧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一手将她的袖子扯起,只见圆子那月白的袖口内皆湿了。
“并没有喝是么?姑娘你信不过我,就该直接拒绝,无需如此作态。此处是秦淮画舫,不是姑娘家府邸。没人会因怜惜姑娘,便来斥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