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恩姝并没因他的话而害怕,反而反问他“为何?”
史文臻被她的反应逗笑,眼角深处的皱纹向上翻起,眼中的狠毒一闪而过,“因为你应该替我去死。”
凉风吹过,大雨瓢泼,哗啦啦淌在地上。
黄昏过半,月色升起,恍恍惚惚中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话和着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林子里格外的瘆人。
恩姝眼皮一跳,她觉得,现在的史文臻让她感到了恐惧,从内心深处生出的可怖之感,和三年前史含之带给她的感觉竟如出一辙。
“史老板,你现在还活着。”恩姝上下嘴唇相碰,她听见自己出了声,那声音轻渺,不再是方才的坦然笑意。
“不,我已经死了。”恩姝的这句话似乎是触怒了他,让他更加暴躁,将手中的猫摔倒了地上。
阿狸惨叫一声,身上的毛炸了起来,四条短腿快速地奔向了恩姝。
恩姝将它抱起来,用袖子将它盖住,伞的大半都罩在了它身上。
史文臻暴怒“我已经死了,三年前我就死了,是你们,你们害了我!”
他狂躁地扔出身上所有的东西,头上的斗笠掉到地上,头发散开,披在外面的外袍也被他解开,扔掉了泥泞的地上,而他里面穿的是一件肚兜。
绣着牡丹样式的肚兜。
他像一只疯狂的恶犬,与自己不断争斗。
恩姝眼睛紧盯着他,神色不乱,抬脚一步一步向后退。
还未走远,被史文臻发现,他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面目狰狞“你们都得死。”
恩姝借机扔了伞砸到他身上,转身就跑。
史文臻被油纸伞砸到了眉骨,怒意更甚,一把将伞甩了出去,也不穿外衣,追了上去。
恩姝识得来时的路,怀里抱着阿狸,不敢有丝毫的停顿,一直在向前跑。
风在耳边刮,雨水糊了一脸,她伸手抹了一把,开始厌恶这久久不停的大雨。
小橘猫还算是乖巧,躲在恩姝的怀里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眼前的路况一转,是一道长长的滑坡。上面的土被大雨冲刷的泥泞。恩姝脚下一滑,瘫坐在了地上,绣鞋掉了下来,地上生出的蔓草勾住了丝制的罗袜。
她来不及穿上,拖下罗袜,起身接着向前跑。
脚下被石头树枝割出了划痕,她顾不得疼,只能快些,再快些。
史文臻疯了,保不准会做出什么。
眼前一道暗影闪过,一个人突然将她拉了过去。恩姝没等看清人,就跌倒了一个硬硬的胸膛上。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伸手欲刺过去,中途被人拦住,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是我。”
恩姝看清人,脏兮兮的小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站直身,把怀里的小猫拿出来,放到岑允面前,弯着眉眼,即使脸上多是泥土,也掩盖不住眼里的亮光,“公子,你的猫没事。”
岑允看着面前狼狈的女子,献宝似的将护着的猫给她。一时说不清做何感受,眸子沉下来,从怀里拿出一块巾帕扔给她,加重语气,似是带了点怒意,道“擦脸。”
帕子是素净的白,还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和方才她闻到的味道一样,是他身上发出来的檀香。
恩姝拿过帕子擦了擦脸,干净的帕子上瞬间沾满了污泥,恩姝讪讪地将有泥土的一面折起,露出干净的一面。
岑允瞧见她的动作,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不知为何,恩姝的脸突然间升了红。定时风寒加重了,她想,才头昏脑胀的。
史文臻追了过来。
他还是那身红色的肚兜,下身穿了一条亵裤,极为不整洁地站在两人面前。
岑允挥剑指向他“史文臻,”顿了顿,又道“或许我该叫你萧漫。”
恩姝微惊,这是金陵曾经的当红一角萧漫?
她伸手揉了揉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史文臻伸出兰花指搭在下颚上,浅浅一笑,那笑极为诡异,令人看了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他捏着嗓子道“岑大人,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你在锦衣卫里竟然还活着。当初我在宫里为宫宴唱曲,一眼就瞧见了你,本听人说锦衣卫得罪的人多,想着你活不了多长时间就被仇家杀死,还为你可惜来着。想不到你竟然活到了现在。”
她咯咯一笑,用粗哑的男子声音做着女儿家的事,极有违和之感。偏他自己好像没有察觉。他翘起兰花指“也是,你是王公贵族,自然比不了我们这些薄命的女子。”
“是谁害了你。”岑允等他说完才开口。
史文臻的眸子里变得悲伤“谁害了我,大人也会为我报仇吗?”
岑允定声答道“自然。”语气是格外地郑重。
大雨渐歇,日光从云里探出来。
恩姝稍微倾过头看他,日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滚到喉骨上,坚毅与内敛并存,这一刻她觉得他说得话定会做到。
“晚了,大人,一切都晚了。”他目露凶光,阴柔与刚毅并存一体,犹如鬼魅“现在,我只想要你旁边这个女人的命,她该替我去死。”
史文臻突然冲了过来,一手扬起粉末向两人袭来。
恩姝甫一用手捂住口鼻,就被岑允拉过来压在身下,身后的大氅扬起,挡住了史文臻的一波攻势。
史文臻手中掏出一把匕首,正要攻来时,岑允手中长剑出鞘,一剑挑掉了他的匕首,又回手拿剑柄一击,史文臻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大雨将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