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就唱至这时。
“看出了什么。”岑允抿下一口清茶问她。
恩姝凝神思索“太慢了。”醉生死的药效最为快速,也最为猛烈,银针刺入,效果就会立现,可在台上,姜频一人独唱,离其他人距离远,又是如何能够当场死亡呢?
刘春年对醉生死熟悉,但也并不及顾郎中的嫡系传人,是以,岑允将她带了过来。
她口中的慢,他也明白是为何,他不语,等着她继续说。
“这这人里可否有人习武?”恩姝回身问他。
两人目光一撞,岑允答“并无。”
而此时在恩姝心里却翻起了惊天骇浪,当今大燕,能够抑制醉生死的人只有她的外祖,顾平洲。
所以她的外祖,或许还在金陵。
恩姝心里虽是早已浪潮涌起,但面上却是没有一丝波动“这是因何,恩姝也不知。”
“恩姝虽为祖父的嫡亲孙女,但却是个半吊子,对祖父的医术只略学了皮毛。”
岑允细细看着她,仿佛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确实如此?”
恩姝眼尾挑起“确实如此。”
然而,岑允并不打算就此让她回府。
慎常进来,将梨园接触过姜频所有人的卷宗呈了上来。
岑允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看看。
恩姝拿起一本,一页一页地翻着,柔和的光洒在她的侧脸,露出细小的绒毛,点了唇脂,朱砂般的嫣红。
岑允拿起杯盏又抿了一口,不知不觉一整盏茶都被喝了去。
梨园每年七月份开戏,梨园的戏子要提前半年的时间去准备。
姜频是梨园内有名的角儿,与当初的佳人萧漫可以说是梨园的台柱子。萧漫死后,佳人换成了任珊,对于爱听梨园戏的人来说,虽是不如从前,但听着也没甚太大差别。
姜频在园内为人老实,与人和善,鲜有仇家。接触过的人也不多,卷宗上记录的就是近日接触过姜频的所有人。
恩姝翻了翻,又放下“公子,不若我们去梨园里看看。”
岑允点头,也可。
梨园占据了整个长平街,其中的戏子甚多,姜频在东面的临河的街道上,隔了一条宽阔的金陵河,水流湍急,寻常的船只很难过去。河上架了一座高桥,桥对面是山,山里深处有一处寺庙,提名佛音,寺庙隐藏的深,但香火鼎盛,金陵中人都曾去过那座寺庙。
恩姝站在桥头远望,在山的掩映下,寺庙只留下了一片红色的砖瓦。
春兰苑的花娘们多数也去过佛音寺,恩姝并不信佛,因此她倒是没去过。
平日里最为欢乐的东街此刻显得异常凄凉,人们都慌之不及,闭门不出,生怕祸及己身。
“姜频这人老实,为人朴实,平常来往的人很少,但谁有事都会去帮一把,老戏主说小姜能到园里的台柱子,都亏了他那把好嗓子。”
余沫是梨园里的描妆师,技艺娴熟,专为园里有名的角儿描妆,提起姜频,他还颇为感慨。
恩姝观着他的神色,问道“今日姜频上台,也是您描的妆?”
眼前的女子容貌美艳,偏偏生了一副笑脸,余沫淡淡地瞥了一眼,随即又快速避开她投来的视线“正是。”
“可觉出他有什么不对之处?”不知为何,她看到余沫的眼神总有几分熟识之感,还有一点自心底发出的恐惧,恩姝挥开这种思绪,继续问道。
余沫眼睛看向远处,深思了一会“并无。”
“平常我为他上妆,他也是如此沉默寡言。”余沫想着,似是又记起什么,道“他那日和我提起了萧漫。”
余沫说得讳莫如深“说起萧漫也是红颜薄命。”
三年前梨园入京为宫里庆宴,萧漫出身江南,眉眼秀美,是金陵有名的美人,一把嗓子,能掐出水来,戏唱得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可惜入了宫之后被蜀王选中,做了侍妾,不过半年,就香消玉殒了。
自那之后,姜频就不曾入过京唱曲。
恩姝展眉“才子佳人,才子佳人,莫不是这二人…”
她并未说破,余沫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否认“非也非也,”还带了点急迫感“萧漫姑娘对他并无情谊。”
恩姝问他“有无情谊,你怎知晓?”声音循循善诱,润物一般轻声细语。
余沫立刻回道“我如何不知,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快速住了嘴。
“你什么?”恩姝拿出一根银针,拿到他眼前“余沫,上妆师是最有可能接近姜频的,就像…”她将银针放在余沫的头顶,拿住针脚,针尖立在上面,作势向下扎去,到他的头顶突然停住“这样。”声音落下,轻如羽毛,飘飘然然落下,却又带着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