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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用过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早饭后,贾母让琥珀带着媳妇婆子帮林黛玉搬家。    回到碧纱厨的时候,林黛玉发现贾宝玉已经不在屋里了,估计是去给王夫人请安了吧。    林黛玉刚下船,许多东西还没拆开,整理起来特别方便。况且,人多力量大,还没半个时辰就将自己的居所移到了贾母院子的北边小院里。至于另一处朝向更好的南边小院,则留给了贾宝玉。    贾宝玉在王夫人那里用过早餐,回到碧纱厨时,发现里间已经人去楼空。  他傻傻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袭人:“林妹妹呢?”  难道昨天和林妹妹的相遇是一场梦不成?    袭人皱着眉,也很不解:“怎么去了太太那里一趟,回来就大变样了呢?”说完,急匆匆地去找留守下来的秋纹打听。  过了一会儿,袭人回来,笑道:“原来林妹妹搬去了北小院。老太太还说,让你也搬到南小院去。”  贾宝玉犯起了拧巴,跺脚大叫:“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来搬去?我去跟老太太说,让林妹妹还搬回来。”一面说,一面就要去找贾母。  袭人赶紧拉住他,劝道:“左右都是在老太太院子里,你又去吵什么呢?要我说,搬到小院也挺好的。我听秋纹说了,早上林姑娘起得早,因为怕吵醒你,连洗漱都是轻手轻脚,还不许丫头们说话。你瞧,这住得多憋屈!”  贾宝玉的神色松动一些,袭人微红着脸,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昨晚你不是还想……去了南小院多好,没人打扰,也不怕惊动了谁。”    娇软的女音在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灌满了整个耳门,只要再靠近半寸,袭人的嘴就能含住贾宝玉的耳垂了。  贾宝玉心神激荡,将刚才的不顺心抛到一边,拉着袭人往床铺走。  袭人挣扎起来,苦苦劝他:“老太太说了,今儿个要帮你搬家,一会儿还要过来看呢!你行行好,晚上再说吧,先忍忍,等进了南小院就是你的天地了。”  贾宝玉点点头,握住袭人的手揉了又揉,然后才放开:“那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林妹妹。”转身就走了。  袭人也不好拦他,只得把小丫头们全叫出来,挨个分派了活儿,都忙碌起来。    北小院里,晴雯过来窜门,一是给林黛玉请安,二来也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给林姑娘请安。”一进来,晴雯就先弯腰低头,朝上给林黛玉行礼,声音脆脆的,“昨儿个林姑娘刚来,拜见的人又多,您也困乏,我不好来打搅的。今儿听紫鹃说姑娘都安顿好了,我就赶紧过来请安了。”    紫鹃在一旁收拾东西,笑着向林黛玉介绍:“姑娘,这是宝玉屋里的丫头晴雯。虽然模样还好,那张嘴可真是刀子做的。她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林黛玉坐在榻上,抬眼望去,暗叹果然不愧是贾府丫头里的第一人。  晴雯身材高挑,穿着浅紫底子撒碎花薄棉褙子,腰间紧紧系着一条浅绿腰带,显出水蛇腰,身段风流,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儿,眉眼灵动,眼神里泛着活泼。    林黛玉脸上带笑,伸手虚扶一下:“晴雯姐姐,快请起来。姐姐长得真好看。”    晴雯得了夸奖心里很高兴,起身时抬头看了一眼黛玉,顿时愣住。  晴雯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很有自信,从小到大,夸她的人不知凡几。若不是容貌出众,当初也不会被贾母从赖嬷嬷手里要去。袭人这些人防着她,也是因为她太过美貌的原因。  今日见了林姑娘,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心里就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她傻傻地望着林黛玉,真心实意地道:“林姑娘才叫生得美呢。”    紫鹃凑过来,看看晴雯,又看看林黛玉,笑着打趣晴雯:“跟我比,自然是你生得好看。可是跟姑娘比,你却又差了一截。”说完,她又来回看了两眼,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我今儿才发现,原来晴雯的眉眼有些像姑娘。怪道别人常夸你美,原来是沾了我们姑娘的光。”  王嬷嬷和冰鸢几个凑过来细瞧,都说真是有些相像。    晴雯醒过神来就笑着去掐打紫鹃:“坏丫头,我哪里敢和林姑娘相提并论?我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也不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紫鹃手里还握着一个正要摆放的花瓶,一边躲一边笑着求饶:“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吧。”    林黛玉朝冰鸢使了个眼色。  冰鸢拿出一个装着二两银子的荷包,走过去亲自递给晴雯:“这是姑娘赏的,拿着吧。”  “谢林姑娘赏。”晴雯笑着伸手接下,“林姑娘头回赏的,我可得好好留着。才不像有些人呢,明明心里想要,嘴上却推三推四,不老实。”  说完话,她四下打量,见一众丫头仆妇个个手上都有活儿,一时插不上手,眼见林黛玉面前的茶杯空了一大半,便道:“林姑娘,我给您换盏热茶来。”    这时,贾宝玉从外面走进来:“晴雯,我刚进来就听见你说什么心里想要嘴里又不老实的,这又是个什么话头?”  晴雯端着林黛玉的茶盏,朝贾宝玉撇撇嘴:“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一面扭腰朝外走了。  紫鹃赶紧追上去:“宝二爷快进去坐。晴雯也真是的,问都不问一声就走了,我们姑娘不喝浓茶的。”    贾宝玉看着她二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回转身只见林黛玉正坐在榻上,屋子也还没收拾出来,摆得乱乱的。  他小心跨过地上的几个大箱子,走到林黛玉跟前:“林妹妹,让她们收拾着,我领你出去转转?”    “宝玉来了。”林黛玉见他已经进来了,不好装看不见,只得站起身打招呼。  “走吧,我们去花园里逛逛。”  “不去了,我得看着丫头们收拾东西。”林黛玉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一想到王夫人的话就让人生气。  真以为她的儿子是世上唯一的男人?  她又催贾宝玉:“你快回去吧,我这里乱着呢。”    贾宝玉不肯走,一屁股坐在林黛玉对面,细细端详她。  只见林妹妹又换了装束,桃红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白色交领中衣,白底绣红梅马面裙,比昨日那身浅蓝的更显娇俏。头上戴着蝶恋花金步摇,珍珠做成的流苏从发侧垂下,蝴蝶的两根触须伸得长长的,顶端各镶一颗米粒般的小金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贾宝玉一时情难自禁,伸出手戳了戳那两根触须,兴致勃勃地说:“妹妹,这根步摇虽好看,若再配一朵鲜花就更妙了。我们去花园吧,我一定摘朵最大最艳的给妹妹簪上。”    林黛玉没料到他会直接伸手,一时躲避不及,便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梳好的,你又乱摸什么。”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发脾气瞪人的模样也娇俏至极,贾宝玉被她瞪得全身都酥麻了,傻呼呼地说:“妹妹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我陪妹妹在这里坐着。”  林黛玉眉头皱起来,天知道他等下还要发什么神经,屋里又有这么多下人,她只好退让一步:“走吧,我们出去走走,别在这里挡路。”    贾宝玉喜不自胜,连忙领着她去贾府花园里逛。    花园里正是百花盛放的时候,各色异品争奇夺艳,令人目不暇接。  贾宝玉摘了一朵美艳的牡丹,伸到林黛玉面前:“妹妹,这个怎么样?我替你簪上吧?”  “太大太红。”林黛玉神色淡淡。  贾宝玉有些失望,却并不气馁,丢了牡丹又奔着海棠去了,摘下一朵稍小些的红白相间的,问她:“这个怎么样?”  林黛玉只是摇头:“也不喜欢。”  贾宝玉收回手,四下一望,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桂树道:“妹妹看这个可好?若喜欢我就让人上树去。”  “还是不喜欢。”林黛玉嫌他太聒噪,径自在凉凳上坐下来,“你也歇歇吧,闹得我耳朵疼。”    贾宝玉脸上显出些羞意,跟着在她身旁坐下来,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朵海棠:“妹妹别生气。都怪打理花园的奴才不用心,种的全是些庸脂俗粉,竟没一样合妹妹的眼缘。回头我就跟老太太说。”  “怎么,你还想让外祖母处罚这些人不成?”林黛玉奇怪地看着他,“我听人说,你最是怜惜丫头的,怎么如今倒想罚她们了?”  贾宝玉以为自己得了林黛玉的夸赞,自豪地挺着胸膛说:“她们哪比得上林妹妹你呢?”  “呵。”林黛玉哼笑一声,不再搭话。    贾宝玉挨得很近,闻着从林黛玉身上传来的幽幽体香,香软绵长,竟盖过了满园的花香。  头脑一时迷糊起来,神智像在一盆浆糊里挣扎,死活出不来。  好在,他还知道这是在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总算死死按捺住了。  “林妹妹……”贾宝玉舔舔嘴唇,“你,你身上……”    “宝玉!宝玉!”  袭人在花园那头边走边呼唤,打断了贾宝玉的话。    林黛玉看过去,对贾宝玉道:“快去吧,你屋里的丫头找来了。”    贾宝玉没把袭人放在心上,只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黛玉:“别理她,我们接着说我们的。”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是去看看吧。”林黛玉正巴不得来个人把他叫走。    袭人已经快步到了近前,先朝林黛玉行礼,笑道:“林姑娘也在啊?宝玉,你快回去看看,那些小摆件该放在哪里才好。你不发话,我们也不敢擅动。”  贾宝玉神色不耐,像赶苍蝇似的挥手:“你看着办就行了。往常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做主的么?今儿又跑来问我。”  袭人朝林黛玉抱歉地笑笑,又动手去拉贾宝玉:“我的小祖宗,你快随我去看看吧。一会儿老太太还要来检查呢,若是发现你的屋子被我们弄成了四不像,满院子的丫头又该挨罚了。”  贾宝玉到底不忍心看着她们受罚,只得站起身,临走前还叮嘱林黛玉:“妹妹,我去看看就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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