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又来一个!”一衙役挥舞火把,指我嚷道。 “莫管!别轻举妄动!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地方官嚷道。 这地方官真是草包一个,嚷这么大声,生怕我们听不见吗?!我内心一阵吐槽。 “三嫂!你怎么进来了!”添禄问着,身体亦同时灵活的接着对面之人地招式。 “事情办完了吗?”我急忙问道。 添禄点头。 “那你为何不撤,还和人纠缠什么?”我皱眉说道。 “这人虽黑巾蒙面,但从招式上我已经摸出他就是端了我教京城据点的那条满洲狗!今儿我要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添禄边说边奋力抵挡着黑衣人打来地招式。 刚在远处就观察到这人招式稳利,在添禄武艺之上。添禄过不了多久必然招架不住,就算加上我,最多能让两人全身而退,想要占上风,绝对是痴人说梦。 方才远处也看不清,近了也许能寻着破绽机会,我正欲参与到打斗中,一抬眸和黑衣人对视,他正狐疑瞅我。 这熟悉的招式、身形、还有这小眼神,我如果感觉不错的话……我一把揭开自己面上黑巾。 “老!”黑衣人瞪大眼睛,正讶异蹦出一个字。 被我立马打断说道:“老子今天就要你小命!看清老子长相,让你做个明白鬼!”说着冲到添禄前面,用自己身子强行挡住添禄欲打出的杀招,阻拦他的攻击。 紧接着,我对黑衣人使出安禄传授的套招试探,黑衣蒙面者果然收起狠手,假意招架。 这情况笃定了我的猜测。我做出口型,默声唤道:“安禄。” 黑衣蒙面者颔首回应。 “挟持我。”我继续做出口型。 默契如安禄即刻会意,我向他冲过去,他反手捉住我,用刀抵到我的脖颈,飞身而上屋顶,对添禄说道:“让我离开,莫要追,那我自会放她生路。” “三嫂你不是他的对手!为何要逞强上前去!哎呀!”添禄满是无奈,束手说道。 添禄这胖子平素最喜奚弄我贪生怕死,挽救自己形象的机会来了。我必须得义正言辞地抓住机会,不然多对不起自己。我忙不迭开口说道:“胖子别管我,兄弟们的血海深仇要紧!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语毕,感觉到安禄拿刀的手抖了一下,喉咙咕噜出一声奇怪响动。估计要不是正适此情形,安禄定是已乐的前仰后合、在地上打滚。 “不可!生者为大!”添禄嚷着飞身追上,欲意近前恶斗。 恐生变故,我背手轻拍安禄提醒。安禄领悟,及时后撤,恫吓道:“再上前一步,就是阴阳两隔。” 添禄皱眉,停下。 “顾好自己性命,不必管我,先行回去复命!我会想法子脱身!”我冲添禄吆喝道。 “放箭!给本官放箭!”院内地方官乍然叫嚣。 凌乱地箭雨盈满天,安禄趁机护我抽身离去。 “老大,南边坊市密布,我们藏去那里?”安禄问道。 “不,就在这院后胡同里歇下。胖子细腻,他也能想到南边藏身容易。凭他的耿直性子,定能追你几百里都不善罢甘休。但恰因为他心思纯直,倒也不会再过多思量。我们就躲于此处,能省去好些事。”我说道。 “听老大的。”安禄应道。 我俩闪身暗处,不肖片刻,便见添禄从衙院内跳出,迅速跃身南去。 歇下口气,安禄摘掉面上黑巾,责怪道:“老大,您这次玩的也太大。就这样把宫里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也太狠心了些。” “我……”我没了话语,确实是我没有责任和担当,是我自私自利,是我的过错,无从辩解。有错就得认,我对安禄深深鞠了一躬,恳切说道:“我错了,对不起。” “我心里怎会真的责怪老大,老大莫要折煞我。”安禄扶起我,继续说道:“不过这次老大确实有错,该对不起的却不是我,而是你的阿玛额娘。皇上知道你私自离宫,痛心疾首,却因此事涉及皇家体面,不敢张扬,只能命画师绘制你的肖像传到各个州府衙门,大海捞针。一直难得你的消息,皇上竟变得性情沉郁,动辄斩近侍、杀臣下,弄得人心惶惶;而惇妃娘娘听说此事当场晕了去,醒来后端直搬进了雨花阁,日日读经念佛,不愿出来。” 听及此,心酸的厉害,在我心里已然渐而把乾隆老头和惇妃视为血亲,我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安禄叹口气,继续说道:“老大,你要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我知道你心里有坎,但有些事情既已发生,就不要效仿逐日夸父奔着徒劳无功而去的执拗。该放下即束手,撇去执念、亦莫软弱,以平常心相待,方是智者。” 安禄字字珠玑,直触心窝。我点头说道:“再给我些时间,处理好这边事情,我定会有个交代。阿玛额娘那里,还得再有劳你段时日。” 安禄点头,说道:“我信老大。” 离宫之谈这便告一段落。 “话说你不在京里办差,跑廊坊来做什么?”我疑惑问道。 “最近京畿沿途的州县怨声载道,直入圣听。皇上收到密奏,表称:有人打着福康安将军……”安禄语至此处,顿住,紧张地望我神色,见我没什么波动,才放心继续说道:“打着福康安将军独子的名号任意妄为,特命我出来暗查是谁在其中捣鬼。” “原是这样。”我应道。 “老大才是奇怪,怎会和白莲教的余孽牵扯上关系?可是他们大胆挟持你!”安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仔细向你道来。总之我没有危险便是。”我说道。然后又踟蹰开口说道:“安禄,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有一亲弟?” “老大应当知道家中就我一独子。”安禄说道。 我把林芝兰母子的事情简单道予了他。 安禄竟很快接受此事,说道:“其实这事我略有耳闻,但父亲有他自己的决断,正像我不想他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一般,我也不会对父亲的事多加干预。林清若将来投靠我,我定会照顾。但若是他一心与满清为敌,我也有自己的志向。” 自己的志向:为了满清统治,兄弟反目成仇吗?即使如此,我亦无话相劝,确实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安禄忽然弯腰半跪,抱拳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老大能在陪在林清身边的这段时日里,照顾提点些他,拜托了。” 我搀扶起他,说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即使你不嘱咐请托我,我也会厚着脸皮帮你。” “时候不早,天看样子就要亮了。我得赶快回山,这几日我还得在那里混迹,可不能就这样被生疑而失了性命。”我抬头望天,说道。 “那我就不便送老大了,老大万事小心。”安禄说道。 我点头,撤走。 回山的路上天已大亮,幸亏没多耽搁,否则肯定更不好交代。刚走到山口,就瞅见清子被添禄困在怀里,挣扎着呼号:“你放开我!让我去找晏姐!” 我飞身上前,说道:“这是要干嘛?” “晏姐!”清子惊喜叫道,扑到我怀里,眸中噙着泪珠说道:“晏姐活着真好。” 紧接着他又急切问道:“伤着了吗?满洲狗可有为难你?” “我没事,上次你这混小子还眼巴巴地说再也不哭了,这会儿全忘记了。”我安抚地拍着清子背,说道。 “不,我还记得晏姐那时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的伤心处就是晏姐,除了为晏姐的死生、安危之事,我绝不哭。”清子呜咽说道。 “傻小子。”我抬手擦拭掉他眼角的泪花,说道。 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孩子,若是知道我如今身份是当今十格格,依他的性子会记恨我是满人吗;若是我当真回宫,他又会如何,肯随我回去吗…… “三嫂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添禄红着眼圈,说道。 “又没有死别,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还随着小孩子一般红了眼。”我慰藉添禄道。 我话音刚落,添禄的泪水汹涌夺眶,他哭嚷说道:“三嫂,二哥牺牲了。” “什么?!”我惊道。 “齐林二哥他过世了,是死别啊!”添禄垂首,哭道。 “怎么回事?”我问道。 “具体情况我难以知晓,只知道舵头昨夜有机密任务派给二哥二嫂还有三哥一同去办,下山好端端的三人,回来齐林二哥就……”添禄说不下去,掩面垂泪。 “聪儿现在在哪儿?在忠义堂悼念吗?”我焦虑问道。 添禄点头应答。 我急忙迈开步子向忠义堂方向走去,说道:“添禄,帮我照顾清子,我现在去忠义堂。” 我和齐林谈不上交情,只能说平素略有接触,对于他的死事,我虽不至于冷血无感,但也确实是没什么大的震荡。 哀悼之后,估计只剩下叹息天妒英才,无奈命运一番,也就此为止了。也许我就是个如此凉薄之人,奈何非要给自己找冠冕堂皇地借口,粉饰太平的劣根性罢。 但对于聪儿,我一向真心以待,这次她肩上扛起的是丧夫之痛,何其悲患,我对于她此情形下的所情所感着实挂心忧惧。 忠义堂外已飘满白巾,我随着哀悼的人群踏进这摆放白莲教历数英烈灵牌的地方,望尽堂内掩面而泣的教众,悲伤的气氛渐渐蔓延入心,生命在清朝竟然如此脆弱,又亲眼见证一场死别。 环顾四周,没有聪儿的人影。我看到一旁垂泪的霞儿,过去问道:“看到聪儿了吗?” “二嫂在后堂。”霞儿答道。 我点头道谢,去了后堂。聪儿一身白衣在后堂小屋里的桌旁坐着,此时背身对我,她的肩膀不时耸起,正在哭泣。 我迟疑地迈步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颤抖地肩上,轻声唤道:“聪儿。” 聪儿转过身来,梨花带雨。她看清是我,哭着埋入我怀里,啜泣说道:“恩公,我听话地先行回山,等来的却是齐林的尸骨,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听话的先撤走,不应该自信于凭他俩身手足以打过“鱼皮鞑子”。” 海兰察将军的诨号是鱼皮鞑子!那昨日他们的任务可能就是刺杀海兰察将军,那可是安禄的阿玛……我一下揣上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踌躇问道:“那最后任务可有成功?” 聪儿摇头,泪如雨下。血色忽然染红了聪儿胸口白衣,我惊。 “你受伤了?没有处理吗?”我忧灼说道,赶忙在右侧柜里翻出用于包扎的白布。 “出任务哪有不受伤的,一点小伤,不碍事。”聪儿面色愈发苍白,苦涩说道。 我拉开她胸前的衣衫,小心翼翼拆开那随意的包扎布,狰狞地刀伤,竟是如此之深。我仔细得给她上药处理,问道:“痛吗?” 聪儿咬着唇,摇摇头。 伤口处理好后,聪儿开口说道:“恩公,不必担心我。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我自诩是坚强之人,放心。留我一人独自待会儿罢。” 我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聪儿又嘱托说道:“晏晏若是去找之清,请代我谢他把齐林的尸身完整带回来。” 聪儿语毕,我脑中电光火石间冒出可怕的想法,背对着她,我点头。 宋之清不在忠义堂内,我走出去,刚好撞见他要进来。我扯住他的披风,说道:“跟我来,有话问你。” 宋之清盯向我脸上凝重,点头。 忠义堂右侧榕树下僻静,我带他走到那里。站定,我紧锁眉头,严肃问道:“不管你如何想,这问题我是一定要问的,但请如实相告。” 宋之清望我,静候。 “齐林的死可与你有关?听聪儿的意思凭你俩的身手万不会打不过别人,那肯定是当时有意外发生。但是若说意外……毕竟也包含有一种可能是你有意为之,我知道齐林之死于你到底是有利可得,可我不愿事实如我胡乱猜测那般。请向我说明,他的死与你无关。”我把自己所思清盘道出,就这样毫无保留地说出、未给他留丝毫颜面。 宋之清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样态,他若指着鼻子发火,骂我乱想,我反而会放心。但他这样子,不,他永远是这样子,不喜不悲不怒,让人猜不透、看不清。 其实搁在往常,觉得他这样也并没什么,偶尔甚至觉得他笼罩着有趣的神秘感。而这次盯着他眸中的和煦,我只感觉一阵发寒,一时间恐惧的厉害。 他没回答我的问话,而是伸手解开自己披风的系带,脱下披风,说道:“初春风峭,怎不多穿点,当心伤寒。” 说着他把披风披在我身上,准备系上。 我一把按住他手拦住他接下来地动作,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宋之清顺势握住我的双手,说道:“就说你穿的单薄,手都冰的厉害。” “你……”我话还未及出口,正欲挣脱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