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江被这片巨大的黑森林所包裹,一行人不过向林中行数十米后,洛织欢耳边的江水滔天声就不再清晰,开始渐渐被林叶波涛声所掩盖。
她也留了个心眼,与苏逸远远缀在姬家姐弟身后,如今形势不明,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倒使得姬星野与姬青然二人不时回首探望,姬星野当然是害怕女帝心生悔意突然折身而返,至于姬青然却是脑回路清奇,别有番思量。
行在前头的姬青然撇头回望见圣上被那名凶巴巴的女子横身抱着前行,心中不禁有些艳羡,能被人抱着走,谁愿意自己走。
她便探手扯了扯阿弟衣摆,细语道:“星野,我也想被抱着走,你抱我好不好。”
“胡闹,你多大了都。”斜眼望去阿姊,姬星野立刻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简直是笑话,十五岁让人抱,还要不要脸。
“我才十五啊,那圣,那她都十八了。”姬青然听后明显不服,眉毛一挑,顺嘴就顶了回去,更用眼神向后示意,但到底没敢说出那人真实名分。
要她装作不知情而调侃女帝两句还可以,但若是明目张胆姬青然却是万万不敢的,姬家自小对家族子弟教育出来的尊卑有序还是很有效用的。
这句呛话倒让姬星野哑口无言,他比姬青然来得更加刻板,当然不敢说圣上坏话,少年没法子反驳,只好另辟蹊径,将阿姊的注意力引到她最喜的事物上,
“这,这,身份不一样,你就别想了,快走,还有,你不想吃烧鸡了?你这次可算立功,三叔说不得都要他把新酿的珍酒拿出共饮。”
他说的却也是真话,自己族中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目标了,现在姬家人人活得都像滩死水般,如若不是师尊还在,怕是人心早就要散了。
“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本就不想被苏逸抱着,洛织欢听力又极好,她顺着微风听闻前方姬家姐弟的拌嘴,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那女孩说的对,自己可都十八了,还要被人抱着走成何体统。
苏逸听后愣愣神,才垂眼向下瞄去,但见怀里阿妹面色娇羞,已是有丝丝红晕自其脸颊处上扬,怕是下一瞬就要占满整个脸庞。
面皮还真是薄,苏逸眉眼弯起,紧了紧手中力道,才开口道:“何须在意,你又没鞋履,走不了路的。”
略一思量,苏逸觉得从源头解决问题比较好,便又恶狠狠道:“你若是嫌那人聒噪,姐姐这就叫她闭嘴。”
捂着巴掌小脸,洛织欢算是彻底无言,难道这就是苏家能够一路过关斩将,逆势而上,繁荣昌盛的原因吗?这解决问题还真是高效。
洛织欢方想开口反驳,忽地她那向下的眸光,能看到隐于女人白色阔裤里的皙白嫩足,只是上面已沾染很多泥泞腐土,不再完美无瑕,显得不那么和谐。
是了,自己没有鞋袜,可苏逸也没有,她面色更加红润,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声音比蚊子还小,“可是你也没有啊。”
女子笑了笑才道:“不打紧,我有武道内力护体,阿妹不行。”一如既往地霸道,不给洛织欢任何反驳理由。
“是极,是极,洛小姐你身无内力,着凉了可就要落下病根。”听见后方争辩,姬星野立刻凑了过来,他可不敢让堂堂女帝赤足踏在林间密道上,届时落下病根,师父非得活剥了自己皮。
至于另一位赤足女子,他自动忽略,一是其本就武力高强,二也是他心中早已默认其为洛家暗卫,那这本就是暗卫应尽的义务。
洛织欢听后心中却起了层层涟漪,一来是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二来却是对少年这种理所应当的差距对待有些不满,至少现如今,她是想维护苏逸的。
轻吸口气,洛织欢叹声道:“家姐先前在临川江中受创颇深,现如今又要为我这般无能之人多付心力,她体内说不得留下多少暗伤,届时还望公子想些法子。”
陛下还真是心善,姬星野瞧出端倪,面上不变,心中倒叹息不已,但无论怎样,只要圣上熄了这份心就好。
少年立刻满口应承下来,“好说,好说,届时返回姬家,我会安排医师为二位好好做番全身检查的,还请洛小姐放心。”
“无碍,快走吧,林中阴凉,阿妹身单体薄受不住。”苏逸感受到怀中少女身子已经开始微微发颤,这可是伤寒的前兆,便立刻下了决断。
“是极,是极,马上就要到了。”
一行人便又恢复如初,继续向着林中深处潜行,但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姬家,望星楼。
断续吱呀咯吱声悄然响起,殷实厚重的刻花深色木门被人从里推开,内里便如从未见过光般,竟有迷蒙蒙的烟灰散出,许久才中走出位身着宽阔玄服的白发老人。
门口侍卫着的带甲兵士明显有些惊诧,一时竟忘记尊卑,惊异道:“家,家主?您怎么出来了。”
老人杵在原地眯着眼睛,静静感受这久违的阳光,面带笑容,一看即知心情甚好,听见询问他也没多追究,甚至耐着性子顺口解释道:“我去迎接一位贵客。”
卫士满脸惊诧,他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人值得家主亲自出关迎接,虽说现如今姬家式微,但八百年流传下的家族荣耀依旧在,天衍第二世家家主,还不需要对任何人纡尊降贵,奉承曲迎。
尤其是家主大人曾经贵为天衍帝师,现如今更是半人半仙之境,堪为陆地神仙。
这样想着,那世间也只有一人值得家主如此礼遇,但很快卫士就暗自苦笑,他真是老糊涂了,现如今可是清平年间,不是绥靖年了。
侍卫愣神功夫,老人却早已走远,悄无声息间不带起一丝声响。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你看看你,又老了,神算之术你可要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