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蕾把手里捧着的椰子放到桌子上“我当初和吴博皓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个临时工,我不图钱不图房子,只是喜欢他这个人。”
“可是他爸妈的态度太让人寒心了。彩礼比之前说的数少了不少不说甚至连结婚都不让我进他们的家门哪有两个人结婚去出租房里结的?”
秦秋意喝了口晾在一边的温水,这两天她身体不舒服暂时不想喝凉茶。
“吴大哥怎么说?”吴家父母的态度确实有问题偏心的话也不至于偏到这个程度吧?
张蕾叹了一口气:“他找他爸妈谈过好几次,可他们就是不松口。他们的意思也是如果我不满意可以不结婚。真是让人寒心。”
秦秋意拿出水果刀,削着果皮,“吴大哥问没问过他爸妈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
之前两人带着双方家长见面时,两家人都和和气气的,这才过了多久啊两人还有两个月该结婚了又闹出幺蛾子。
提起这件事,张蕾皱了皱眉,显然有些生气:“还能因为什么他爸妈嫌我工作不体面呗!”
张蕾和吴博皓因为进了时装表演队才把工作转正。刚开始吴博皓的父母只以为她们两个都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不知道她们具体的工作,儿子能娶到一个正式工他们当然乐意。
可是前阵子时装表演队去影剧院和礼堂表演过几次,张蕾因为穿了一件露出半个肩膀的衣服,被一些观众批评说她奇装异服、不知检点。
这件事后来传到吴博皓父母的耳朵里他们当时就炸了,让吴博皓立刻退婚。
吴博皓当然不同意,双方争执间,他的父母就说,如果他不退婚,就让张蕾和他都滚得远远地,不许进吴家的门。
秦秋意听完前因后果,无语地放下水果刀,把去了皮的苹果递给她。
“你不是喜欢苹果吗?吃点苹果吧。”
如今改革开放没有几年,很多人的老旧思想根本没有转变过来,女人的衣服一旦露肩、露腰、露肚脐、露大腿,就会被那些人贴上不好的标签。
也是因此,秦秋意在做服装设计时,选择的都是大众比较能接受的款型,不露不透。
再过两三年,等人们的思想逐渐放开,这些慢慢也就被大家接受,不再置喙。
见张蕾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苹果,秦秋意起身做到了她的旁边,“你是怎么想的?会因为吴大哥爸妈的话而换个工作吗?”
她暂时改变不了吴博皓爸妈的想法,只能询问一下张蕾的想法。
张蕾“呸”了一声:“我凭本事得到的工作,为什么要换?我不止不会换工作,还要继续好好干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让他们后悔!”
说完,她发狠地啃了几口苹果,直到苹果肉塞满嘴巴,撑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她心里窝着火,眼中满是愤懑。
她只是露了半个肩膀而已,又没露什么不该露的地方,连吴博皓都没有意见,其他人凭什么叽叽歪歪的。
秦秋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着说:“既然你和吴大哥的感情那么好,干脆就在外面结婚吧,省得以后还要看公公婆婆的脸色。”
依她看来,吴博皓的父母看不上张蕾的工作,勉强生活在一起,以后肯定摩擦不断,这样反而不美。
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住在一起。
张蕾咽下最后一口苹果,捏着果核耷拉下脑袋:“可是,我爸妈那边不干,被吴家一激,说吴博皓必须有套房子才同意我们结婚。”
本来张蕾的父母想着吴家没有婚房也没关系,只要小两口恩爱,即使去跟吴家那一大家子挤挤也行。
可是吴家的父母彻底惹恼了张蕾的父母,连带着她们看吴博皓这个未来的女婿也不顺眼,扬言没有婚房就不同意她们结婚。
这下子可把两人给愁坏了。
这两年南桥市的房价稍微涨了一些,年初的时候,厂里有个同事买房,花了2000块钱只买到了一个45平米的楼房。
吴博皓和张蕾转正不到三个月,两人翻遍了衣兜,把钱凑在一起,只有200块钱。
这么点钱,什么也干不了。
想到这里,张蕾强挤出一丝笑容,“要不然我俩结婚的事就缓缓吧,等以后攒够钱买了房再说。”
按照她们的工作,勒紧裤腰带的话,三年左右就能攒够了。
秦秋意抿抿嘴唇,没把房价会越涨越高的事情说出来打击张蕾。
光靠攒死工资,房子永远买不起。
再加上未来十几年的时间,通货膨胀会越来越严重,她们离计划的目标也会越来越远。
秦秋意扶了扶张蕾握紧的拳头,把她发青的指节一根根地轻轻掰开,眼里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房子的事,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了。”
张蕾诧异地瞪大眼睛:“难道厂里要开放新的分房名额了?”
南桥市第一纺织厂有具体的分房规定,夫妻双方只有一方在纺织厂工作的,需要工作满十五年才能获得分房名额夫妻双方都在纺织厂工作的,两人的工龄加起来够十四年的,也能获得分房名额。
如果在厂做出突出贡献的,可以酌情降低分房年限。
得到分房名额的人,最后不一定能分到房子。
同批得到名额的人需要进行全厂通报,如果在这期间收到别人的匿名举报,经查证属实,名额会被立刻撤销。
接下来是领导和工人代表表决,获得80及以上票数的人才能分到房子。
张蕾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话:“我和吴博皓明显不符合要求,不可能拿到分房名额。”
她把目光重新投注在秦秋意身上,拉了拉她的手,“秋意,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的小蕾姐快愁死了,这几天头发都掉了不少。”
说着,张蕾抓了抓自己头发,然后摊开手掌,向秦秋意展示一下自己并没有说谎。
秦秋意果然在她的指缝间看到了三四根掉落的发丝。
张蕾一直以她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自豪,平时哪怕是掉一根都心疼得受不了,如今随手一抓就是三四根,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看来最近是已经习惯了掉头发的事。
秦秋意点点头:“小蕾姐,你知道厂里要举办服装展销会的事吧?”
张蕾:“当然知道,现在厂里不是都在为这个服装展销会做准备吗?”
秦秋意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愉快,“李文静没告诉你们别的参展商向厂里交钱要租你们去演出的事吗?”
张蕾撇了撇嘴:“她说过了,可是这跟房子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还是不明白,秦秋意想表达什么意思。
秦秋意若有所思:“每个参展商都需要给你们每个人五块钱的演出费,演出时长是十分钟,目前为止,接线员那边已经收到了超过100家的预约演出申请。”
“!”
“你想想看,按照你和吴大哥十分钟一场表演算,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展销会举行的半个月,你们一共能接多少参展商的单子,赚多少钱?”
秦秋意点到即止,留下时间让张蕾自己消化这一消息,顺便体贴地把办公桌上的算盘递给她。
张蕾接过算盘,手激动得抖个不停,连拨算盘的动作都连贯不起来,好几次没拨动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