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叶晓楠完全不知道醒。　　　　模糊中听见有人在喊她，这才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醒过来。　　　　窗边传来丽珍姨的声音：“晓楠！晓楠！起来吃早饭啦！”　　　　“晓楠，醒了没有？”　　　　“哎！好！马上就来。”叶晓楠边伸懒腰边应声。　　　　王丽珍得到回复，转个身就回家继续忙活了。　　　　进入腊月，家里就洗洗刷刷停不下来。　　　　恨不得把整个家翻过来洗一遍。　　　　叶晓楠坐在床边，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家了，而不是在学校的宿舍。　　　　拿过手机，寝室群里的消息已经显示99+。　　　　她匆匆看了一眼，被那三个人的对话逗笑了。　　　　想了想，她点开输入框，手指上下翻飞，迅速回复了一条信息。　　　　“姐妹们！对不起啦！我昨晚回来折腾得太累了，洗完澡八点半就睡了，没想到你们在火车上经历着如此非人的待遇，真是心疼死我了。希望各位宝宝们赶紧到家，投入母亲的怀抱！我去刷牙啦，晚点再聊！”　　　　把信息发出去，她就赶紧去箱子里翻洗漱用品了。　　　　十五分钟后，坐在丽珍姨家里的小板凳上的时候，她已经神清气爽了。　　　　周卫国端着茶杯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叶晓楠赶紧喊了一声“周叔！”　　　　“哎！回来啦！”　　　　“嗯！昨天下午到的。丽珍姨说你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周卫国不自然地笑了两声，“你丽珍姨是不是又跟你乱说什么了？”　　　　“怎么会！她可羡慕了。”　　　　周卫国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你们现在年轻人不是也流行同学聚会么，你寒假有安排吗？”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接到什么通知，看情况吧。”　　　　“嗯，这种活动有的话还是要多参加，趁这几年还有机会有时间，一些朋友要多见一见，再过几年，很多人估计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叶晓楠认可似地连连点头。　　　　周卫国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又接着往下说：“我们现在都快五十的人了，同学聚会，来的人只有一小部分，互相一打听，没来的，有的人是觉得自己混得不好，没脸见同学，有的人家里发生变故，没有心情来这种活动，有的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生活，没办法赶回来……总之，能在这个年纪聚到一起，都不容易。”　　　　“其实我又混的有多好呢，不过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好歹当年还读了个高中，像你丽珍姨，只有小学学历，那些同学就更加不知道在哪里。同学一场，这么多年了，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挺怀念的。”　　　　话题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沉重，虽然周卫国只是高中学历，又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但是叶晓楠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　　　　上大学这半年，她也有一些感慨。　　　　昔日的同学步入不同的大学校园，分散在全国各地。　　　　大家逐渐开始拥有自己新的生活，很多人的关系也开始变成QQ空间里的点赞之交。　　　　那些不热衷发动态的人，可能几个月过去，你压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叶晓楠也有了新的生活，以前的同学似乎越来越远了。　　　　除了偶尔翻好友列表，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名字时，会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一直觉得，朋友就是这样一路走一路丢。　　　　她没有办法抓住所有人，也因此万分珍惜和感激那些还留在身边的人。　　　　今天周卫国的一席话，不经意间打开了一个新思路。　　　　或许现在对一些关系的轻视与不挽留，不过是因为她们还没有意识到友情的可贵，青春的难得。　　　　或许，等她到了周叔这个年纪，也会有这样的感怀。　　　　叶晓楠和周卫国陷在各自的思索里，一时间无话。　　　　还是王丽珍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才把这两个人拉回现实。　　　　“收拾桌子，准备吃饭了！”　　　　“哎！”叶晓楠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进屋帮忙端菜。　　　　周卫国咳嗽两声，起身慢腾腾地收拾着桌子。　　　　早饭有叶晓楠最爱的蛋花汤，她盛了半碗，第一口喝下去，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怎么样？还是家里的汤好喝吧？”　　　　“那当然！学校的汤太清淡了，一锅汤，蛋花就那么一点点，哪里是喝汤，就是在喝水！”　　　　周卫国笑着说：“那你多喝几碗，在学校吃苦了！”　　　　叶晓楠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有很苦，就是饭菜不太合胃口，反正不管在哪，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你周琛哥不在，要是他在，今天这碗汤你们俩又得抢半天了。”　　　　周卫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叶晓楠知道，他是在为周琛不能在家过年而难过。　　　　周卫国和王丽珍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里虽然疼爱，但却不溺爱。　　　　周琛自己也有灵性，又懂事，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让周卫国和王丽珍操心。　　　　叶父叶母经常教导自家两个孩子，要多向隔壁周琛哥哥学习。　　　　因为周琛的优秀是全村有目共睹的，加上叶父叶母的教育方式正确，因此，“别人家的孩子”周琛，从来没让他们觉得反感，反而特别崇拜。　　　　叶晓楠突然想，她虽说在省城，但平时回来的次数也少。　　　　爸妈是不是也像周叔和丽珍姨一样，偶尔也会因为她不在而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伤感。　　　　但抬眼看向饭桌对面的周叔和丽珍姨，又不自觉地强打起精神来，努力找话题逗他们笑。　　　　吃过早饭，叶晓楠给叶父打了一个电话，他们似乎在车上，吵哄哄的，说话不怎么能听清楚。　　　　隐约听见一个“快到了”，叶晓楠这才挂电话。　　　　回到自己家，她插着腰站在堂屋看了一眼，径直走到厨房拿了一块抹布和一个塑料盆，从水缸里舀了几勺水就开始擦家具了。　　　　从堂屋擦到叶父叶母的房间，再是弟弟的房间，最后才是叶晓楠自己的房间。　　　　擦叶父叶母房间的时候，叶晓楠看见了搁在床头柜上的自己的照片。　　　　那是高中毕业的时候，邵聪给她照的。　　　　当时她正坐在桌子上刷题，突然听见邵聪喊她，一抬头，就被他抓拍到了。　　　　照片里的她表情呆呆的，因为是仰着头看人，因此眼睛睁得格外大，嘴巴还微微张开着。　　　　她当时瞪了邵聪一眼没理他，后来去学校填志愿那天，邵聪把相片给她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把这张照片留下来了。　　　　她把这张照片带回家以后，想了想，还是放进了抽屉。　　　　现在这张照片却被裱进相框，出现在爸妈的床前。　　　　一时间，叶晓楠心里五味杂陈。　　　　相框很旧，后面的支架都断了，只能歪歪扭扭地依靠着台灯的架子。　　　　不知道她不在家的时候，爸妈看到这张照片是什么心情……　　　　手已经被冷水冻得通红，叶晓楠用手背擦擦眼泪，小心地把相框放回原处，继续擦着没擦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