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叶玉杏就在这院子住下,家里老小都喊她六娘。
一连着好几日,刘象哪里都不去,也不和几个兄弟们吃酒做耍,一味要在她房里胡闹。
就连越氏自从收了这个养女,爱她乖巧懂事,不说是非,都忍不住说自家老爷孟浪,“人家青春年少,不似你这样虎狼,你好歹叫人家歇一歇!”
刘象在家里快活似神仙,若不是外头曹老大给他连下了三道帖子,他是决计不出门的。
但这出门,也要有个讲究。
因着六娘克夫的名声缘故,刘象在家里虽然日日都做新郎,但终究胆子小,吃着素斋,还给自己外书房安了个铜打的菩萨供着,上天入地求神仙菩萨保佑。
一连半个月,他在家里蹲得感觉安全了,随接了老大的贴子,敢出门去,脚踏实地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放了心,遂找兄弟没吹牛了。
“哥哥是不是命硬?!”刘象昂首挺胸,十分得意。
众兄弟都夸他神勇,“连这样的小娘子都能收服,可见你是真正的杨戬下凡!三眼儿神通!”
“也就只有老六这种软蛋能在铁娘子手下过活!”
“那样的娇娘收在你家母老虎手下,也不知道能活几天,还不如当日在外头给你置办个宅子,把那小娘子放在外头,有个粉头陪着,哥儿几个也好日日跟你外头喝酒做乐!”
众人随即银笑,“好你个老七,原来揣着这个主意!老六快打死这个银虫!”
“啊呀呀,我错了我错了!”老七起哄,非得叫他请客,“六哥别听他们瞎说,今儿是六哥的好日子,必须六哥请客不可,有了小老婆就忘了咱们兄弟,今日非得叫你做个大东,给咱们把那日喜酒补上!”
洞房花烛那日,刘象得了个美人,恨不能把美人深深藏起来,溜得比谁都快,自然喜酒就没喝上。
刘象没有不应的,还说,“明日我家摆宴,都得来,兄弟们也将嫂子们接来,大家一处乐呵!”
这刘大官人开宴,从来都是大鱼大肉鸡鸭鹅好酒好菜的招呼,不但能吃,还能带回家去。
这样的好事,谁都愿意上赶着去。
于是乎,刘大户家新迎娶了一位行六的小嫂子,十分受宠,传的各家各户都晓得,纷纷要来给小嫂子送礼,喝酒吃肉,各种占便宜。
越氏虽然不爽,却不好在这种事情上给自家老爷拖后腿,加之刘府连办了两回白氏,须得用这喜事冲一冲家里的运气,因此十分大方的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叫厨上整出好好的席面,给足了刘象面子。
事后她也说了,若不是要压下府里两回白事的晦气,也不可能把这等事办的人尽皆知。
因此其余两个小老婆艳羡六娘的运气,但都无话可说。
叶玉杏是那日宴会的主角,被越氏手拉着手,十分得意的朝八兄弟老婆们介绍,“这是我们家新收的养女,算命的说我这女儿招财的!美不美?羡慕不羡慕?!”
赞美奉承声不绝于耳。
那越氏被人捧得越发开心,对六娘的乖巧也很满意,到处说六娘的好话,几乎将她比作天仙一般,爱得不行。
府里的大妇如此大度,是叶玉杏料想不来的。
她还以为这里的女人都是她便宜儿媳妇那种泼妇。
越氏对她是真心的好,什么好衣裳好首饰,都给她身上穿,才短短不到一个月,她就有许多私房钱。
当初才来这个世界,她嫁去了布店,学了许多布料的常识,是知道如今自己身上衣裳手里的布匹,全都价值不菲。
于是为了感激大妇对她的爱护抚照,她自把大妇捧得舒舒服服,做给旁人看来,都艳羡她美色之余,更嫉妒越氏能有这样的运道,收养这样一个可人怜爱的养女。
而外头汉子们的宴席上,众人都夸刘象是个好汉,佩服他命硬。
卢尚仁因与刘象成了“连襟”,三两下就说服了刘象,租了他在二道街的一个铺子,可谓春风得意,连连帮着刘象一起喝酒猜拳,竟赢了好些个来回。
宴会正酣,小厮来说,外头有行商的讨水喝。
刘象大手一挥,“再给支个桌子,包他一顿饭,送个红封!好叫客人也沾沾咱们的喜气。”
小厮应命去了。
大家都夸他仁义。
不多时,宝贵儿前头又走来,附耳老爷说道,“大娘子叫小的来给老爷说,六娘在后头被人灌了几杯酒,此时喝醉了,请老爷赶紧去看望一看。”
平时刘象在女色兄弟上憨实,然于人情世故,到底是个有心人,这才能将生意越做越好。
要说越氏与他做的一对好夫妻,这上头也颇有一些精明。
因此这话十分里有八分的水分,却不知是何等大事,偏这时候叫他?
刘象笑哈哈斥退小厮,与曹老大把一钟酒干到底,随即站起来,与众兄弟拱手,“老婆喊咱,不敢不去,兄弟们且自吃喝,咱去看看究竟何事。”
老七吃酒吃得脸蛋红彤彤的,摇头晃脑笑道,“早知你耳根子软,且去且回!”
刘象安顿了上新菜,倒新酒,自去后面看究竟有何要事,非得这时候不顾场面的喊他。
然而果真是有大事。
越氏本来在花园招待女客,此时一头冷汗在正院子内来回踱步,见到刘象进来,立刻迎上前,拉着他避人耳目焦躁道,“方才有个行商的在外头借水喝,你知道?”
刘象迟疑,“知道啊,还给他封红了。”
“那人死了!”
刘象的耳朵不好使,扯着脖子问,“啥?”
越氏伸手给他一个耳刮子,着急道,“好好说话!不知道他有什么急症,喝了一口水,吐了许多秽物,接着没几时,当场就人没了。”
别的不说,刘象听清楚最后一句,登时浑身的酒劲一下子全散了个精光,他第一时间抱住了越氏,慌张地腿脚都软了,“果、果真死了个人?!啊呀呀怎么就死在我家门口!好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越氏啐道,“好你娘个腿!快松开手!”
刘象被老婆揪住耳朵,但就是站立不起来,慌着哭求道,“该不是那个谁要克死为夫?”
今日本来就是给六娘进门做的宴席,结果门口就死了个路人,这不是她克死的还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