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纪正回过身,发现赫西正定定望着自己,满眼似笑非笑的模样。
纪正:“……”
赫西歪倒在床上,左手支着头笑微微地说:“小朋友,你这样很不礼貌哦。”
纪正回浴室拿了条毛巾,有一搭没一搭擦着头发来到自己床边,背对着赫西。
反问:“哪里不礼貌?”
赫西说:“怎么说人家的年纪都比你大,说话不要这么盛气凌人。”
抓着毛巾的手微微一顿,纪正转身,垂眸看着赫西,“你在意的是这个?”
“不然呢?”
“你也比我大。”纪正提醒。
“一起住了这么久,你这臭脾气我早就习惯了,他们又没有。”赫西抓住纪正话里的重点,“看来你还知道我比你大,什么时候才能听你叫我一声哥?”
“等你长得比我高的时候。”
“…………”赫西抄起枕头砸向纪正。
单手接下扔到脸上的枕头,纪正短促露出一个笑,消失得太快,以至于赫西还没看清就不见了踪影。
纪正拨了拨乱糟糟的湿发,把枕头放回赫西床头,随口道:“你不去洗澡?”
赫西无奈地看着他,右腿软软垂在床沿,“怎么洗?爬过去,然后你帮我洗?”
纪正张了张嘴,眨了下眼,眼珠乌黑清澈,单纯而又罪恶,“哦,你现在不能洗。”
赫西:“嗯。”
纪正:“要我帮你洗?”
赫西:“……”
不知想到了什么,赫西不太自然地移开眼,脸皮底下升起隐秘的热度。
赫西胡乱扯过被子蒙在脸上,声音闷里闷气从底下传出来:“不用,下午练完舞已经洗过了,晚上练习也没出汗……我困了,你记得吹干头发再睡。”
纪正没有应声。
站在床边安静看了一会儿,纪正弯下腰,轻轻扶着赫西的腿放在床上,“关心别人之前先顾好自己,这样就睡了,小心半夜又从床上掉下来。”
赫西拉开被子,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你当我是十岁小孩,睡着了还会掉床?”
……
咚——
闷响过后,赫西睁开眼,大脑在黑暗中宕机了数十秒,终于意识到他此刻正躺在床下。
空调吹出的冷气沉淀在地板上,寒意渗透了薄薄的衣料,赫西首先感觉到冷,然后才后知后觉感到右腿膝盖上撕裂般的疼。
黑暗中响起衣料摩擦的细微动静,纪正下床打开台灯,在赫西旁边蹲下来,嗓音中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没事吧?”
赫西蜷缩着身体,握着膝盖死死咬牙,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纪正尽量放轻动作,小心抱起赫西平放在床上,顿了顿,又问:“很疼?”
赫西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纪正低声问他:“要不要吃止痛药?”
额头冷汗涔涔,赫西无力地点了点头。
纪正找到自己的背包,掏出从医院带回来的纸袋,拆开,从一堆药盒里翻出一瓶止痛药,按照说明书上的用量倒出两粒。
床头柜上的杯子空了,纪正去客厅倒了杯水,回来坐到床边,轻托起赫西的头喂他服下止痛药。
药效发挥很快,赫西腿上的痛感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困意。
身旁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绵长,纪正揉揉眼,低头看去,赫西已经睡着了。
纪正拉过团在床角的那团薄被,展开盖在赫西身上,然后回到自己床前关掉台灯,却没躺下,只在床边坐了下来。
静夜中。
两道呼吸此消彼伏,又渐渐彼此相融。
就在纪正眼睛越来越酸,眼皮越来越沉时,对面床上终于有了动静。
睡梦中的人开始不断辗转翻身,仿佛腿上的伤不曾存在一般,盖在身上的被子在翻来覆去间扭曲成团,每翻一次身便离床沿挨近一分,直至半边身体悬在床沿……
纪正起身走到对面,抱起摇摇欲坠的人放回床中间,就像过去两个月间许多次做过的那样。
本以为受伤了睡相能收敛点,实在是纪正高估了他。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以前掉下床,如果纪正不管他,赫西可以在地上继续睡到天亮,快到起床时间了再迷迷糊糊爬回床上,等醒来后已经完全不记得掉过床这件事。
至于现在……
再掉几次,原本没事也会摔出事。
纪正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拿来自己的枕头放在一旁,然后脱鞋上床,躺在床的外沿把赫西挡在里面。
睡意渐浓。
快要入睡时,赫西忽然翻了个身,尖尖的下巴堪堪抵在纪正肩上。
温热的呼吸软软吹拂在纪正颈窝。
纪正全身一绷,僵硬转头望向身侧。
昏暗中,那张精致好看的侧脸被阴影磨平了棱角,轮廓愈发柔和,睫毛纤纤长长,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不知道是否在睡梦中还会感到疼痛。
绷紧的身体渐渐松弛。
纪正迟疑地伸出手指,轻按在赫西眉心,缓缓抚平了那道浅浅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