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西起身,来到练习室角落打开音响,从电脑播放器里调出音乐,“今天还是和之前一样,我先完整跳两遍,再一步步教你分解动作,要仔细看啊……”
柔和的尾音湮没在音响飘出的音乐中。
天花板上白晃晃的灯管亮得刺眼。
纪正抬起手背遮了遮眼睛,最后翻身而起,坐在地板上,乌沉的眼珠盯着那道瘦削的身影踩着前奏节拍走到练习室中间,然后在音乐响起的瞬间翩然起舞。
赫西一对一的单独授课远比舞蹈老师认真仔细,也远比舞蹈老师要求严苛。
一个舞步纪正记不清要纠正练习多少遍,直到赫西满意为止,然后才会继续学习下一个动作。
汗水从纪正全身每一个毛孔里争先恐后涌出来,黑色T恤像是被水洗过一般,黏黏腻腻地贴在胸口和后背。
额前的黑发早已湿成一缕一缕,随着他的动作甩出一滴滴汗珠。
“……这个转圈的动作还是太僵硬了,要上半身旋转带动下半身,像我这样。”
最后一个动作纪正始终不得要领,赫西手把手教学收效甚微,索性亲自上场示范。
然而意外总会这么不期而至。
就在单脚旋转落地时,赫西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向下摔去,右腿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剧痛让赫西大脑空白了一瞬,冷汗霎时间布满脸颊。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
纪正措手不及,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已经像离弦箭般冲了过去。
单膝跪在赫西身边,纪正问他:“还好吗?摔得重不重?”
赫西疼得视线都开始扭曲模糊,却诡异地捕捉到了那故作镇静的声线中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不安。
那一刻,清冷的少年好像突然有了人气,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赫西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没关系”,再开口时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字。
“好疼……”
纪正神色一紧,“还能站起来吗?”
豆大的汗珠沿着尖尖的下巴滴落在地,赫西脸色苍白,摇头说:“好像不能……”
“会不会是骨折?”
“应该不是……”赫西试着抬腿,稍稍一动就像有把电锯砍在腿上。
赫西轻轻吸气,原本浓醴的唇色已经半点血色也无,“我也不确定,以前经常摔,但没这么严重过。”
“我去叫救护车。”纪正匆匆起身。
“等等……”
男孩反应有些过度,赫西担心自己吓到他,忍着痛叫住他:“先送我去医务室,实在严重再去医院……”
赫西疼得抽了口气。
“不过我动不了,你得背我。”
纪正皱眉,眉眼间满是不赞同的模样,“背你?怎么背?你现在连动都不能动。”
赫西想反驳,却沮丧地发现纪正说得没错,他是真的动弹不得。
纪正重新蹲下来,拉起赫西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穿过腿弯,轻易便将赫西抱了起来。
去医务室的路上赫西想起一句话。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以前赫西觉得这话说得不全对,因为纪正分明是冰块做的,表情是冷的,声音是淡的,似乎心都是捂不热的。
现在赫西觉得,以前觉得的也不对。
冰块是凉的,可纪正是热的。
纪正怀里的热度从相贴的身体传递到赫西身上,赫西的双手搂着纪正的脖颈,紧密接触的肌肤间是一片灼热的潮湿。
医务室在与练习室完全相反的另一头,停在门外时,纪正流的汗比跳舞还多。
不会是他太重了吧?
赫西忍着痛分了个心。
这一路抱过来,好像的确难为孩子了……
赫西抿嘴,抽开一只手敲响房门。
睡眼迷离的年轻医生拉开门,把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看清两人后微微睁大眼睛,敞开门让他们进来,引导纪正把赫西放在室内唯一的一张病床上。
年轻医生询问:“怎么回事?”
“跳舞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赫西言简意赅,“好像伤到了右腿膝盖。”
“走路困难?”年轻医生想到刚刚开门时的情形。
“……目前是的。”
年轻医生小心卷起赫西的裤腿,露出他的右膝,血肿颜色乌黑发紫,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纪正眸光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