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回去。
在全校做放广播本来就是一个希望渺茫的尝试。
黑暗就像有生命一样会吞噬所有光亮,这不正常的光景本来会把她吓个半死。但误以为忍足出事的悲痛欲绝让她一时间忘记了对这些感到恐慌,等回过神时已经在这样的环境里做了许多事,被大落大起情绪所折磨的神经对外界的感知不止一点迟钝。
而黑暗降临之前迹部与泷岛就失去了消息,他们搞不好出了什么事,日向也很想回去找他们。
如果日向能再敏感一些,她就会发现忍足的平静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隐瞒着许多秘密。
他说,那个时候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为什么会失去意识,怎么恢复的?如果是可以说的事就不会说的这么含糊其辞。
他说,不过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不可能是指她踢了忍足的事,因为他刚刚才确定自己被踢了。更何况自己被踢了有什么好值得再说一次。他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搞清楚了一件事,但他没有向日向坦白这件事。从道馆离开之后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期间忍足不像是被什么事所困惑着。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他只能是因为昏迷、或是在昏迷中搞清楚了什么事。
那他弄清楚的事就不会是普通的事。
他说,我们回去找泷岛吧。
不是我们回去找他们,也不是我们回去找迹部和泷岛。
日向和泷岛更亲密,她忽略迹部这样说无可厚非,同样,这也让她忽略了忍足这样说有多违和。因为忍足和泷岛并不会比和迹部更亲密。
忍足要回去找泷岛,是因为有事要找泷岛,而不是担心他们的安危。
但忍足应该担心他们——所以让他决定去找泷岛的事甚至比这两个人的安全都重要。
如果日向更了解忍足一些,她会知道,六楼近在眼前,电力系统大概运转良好,不出意外广播系统可以正常使用。这片黑暗只是隔绝了光但并未隔绝声响。就算是希望渺茫的尝试忍足也不会这么毫不犹豫就放弃。
毕竟关系数千人的安全,甚至生命。
在没有其他方案的前提下就算明知这样会失败也要尝试过才肯甘心,忍足侑士就是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
遗憾的是,日向对忍足既没有熟悉到足以捕捉他的反常,也没有细致到能够发现他的隐瞒。
她一厢情愿地倾慕着这个男人,却又对他知之甚少。
两人沉默地往下走着,接近三楼楼梯间时日向屏住呼吸。
她听到水滴落到地面的声响,日向不愿意去想那到底是山下老师的血还是从窗户外渗进来的雨水。夜风从破碎的窗玻璃处吹拂进来,日向打了个寒战,又想起那件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忍足察觉到她的反常,不由问了一句:“日向,你怎么了?”
其实早就应该问了,忍足想到上楼时发生的事。那时日向并不像是单纯山下老师的尸体被吓到,在那之前,她已经被吓到了。
但那时泷岛恰巧和他们说话,之后黑暗降临……这一切只是凑巧吗?亦或是在冥冥之中命运早有安排。
日向正要回答,忽然又一脚踢在了什么东西上。
未说出口的话语变成有些惨厉的尖叫,她几乎是蹦跳着往后退,身体重重撞到教室墙壁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也被她的尖叫声盖过。
这声惨叫太过撕心裂肺,让忍足的心脏都有些发抖。他摸黑来到日向面前,女孩子双手抱着头,持续不断的尖叫声中已经染上哭腔。
忍足没有贸然触碰日向,以免自己的举动引来日向更激烈的反应。他站在日向身前,小声地连续不断地喊她的名字。
但日向完全没有被他安慰到的样子,她情绪崩溃地大哭大喊,持续了数分钟才慢慢停下来。
哭喊声停止后她仍旧有些喘不过气来。
忍足这时才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日向,我在这里。”他顺着肩膀找到女孩子的手腕握住,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日向。”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日向几乎再次落泪,但她狠狠咬住下唇忍住了。一瞬的疼痛与传到口中的血腥味都让她清醒了几分,只是呼吸有些困难。
日向深吸了几口气。
空气冰冷,溢满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