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尔已经不见了。
我甚至不觉得意外。
当下这一幕荒诞吗?当然。阿莫尔前一秒还站在旁边,和我们讲话。但这一刻,他无影无踪,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往前数,在阿莫尔出现的时候,杜特尔特要在厨房工作,暂且不提,但原先出现在甲板上的卡皮奥也不见踪影。好像整条船上,只剩下我、季宵,还有那个跛脚的船员三人。
到现在,阿莫尔消失了,换成船长出现,船上依然只有我们“三个”。
天上、海下,当然还有其他生命,但它们并不会懂得我和季宵如今的处境。
场面出现短暂寂静、沉默。
过了会儿,我慢吞吞开口,问船长,如果我和季宵把准备好的东西吃了,那船员们该怎么办?
在我讲话的时候,季宵又显得紧张,仿佛生怕我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但在我真正开口之后,他又放心,用一种“老公好棒”的眼神看我。
气氛升温,船长因为我这句问题而踟蹰,看神情,他可能觉得我是在嘲讽他们工作不尽心,竟然这么耽搁我的时间。
这让他有了一些“人”的气质,不像从前,开口时还好些,但一旦安静了,就宛若一尊老迈、陈旧的蜡像。
我看着他,船长沉默一会儿,自知理亏,用带着更多歉意的语气告诉我:“船上准备了几天的食物,再有,也可以直接从海里捕捞新鲜的鱼虾。”
我听着,问:“几天?你还想让我们困上几天……”话说到一半,季宵的眼神又变成苦恼,再掐我。
我把手伸到背后,把他的手薅下去,再礼尚往来,在季宵腰下拧了拧。
拧过之后,觉得不够泄气,还拍了两下,警告他:够了啊,我也是有脾气的。
至于拍完之后,觉得手感的确不错,又消了气——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季宵了。
船长没办法回答我的话。
烈日当空,我能看到船长额头上滚落的汗水。
他喃喃说:“不会的,很快就能上岸了。”
我几乎要以为他在恐惧什么。
哦,恐惧。
这个词太熟悉,我想到阿莫尔那一脸惊恐。
这让我意兴阑珊。这些千篇一律的神色,实在太无趣。像是在木板上刻好的故事,按部就班、僵硬地进行。
再细想下去,之前面对阿莫尔的时候,季宵的表现,似乎也出于“恐惧”的一种。只是季宵隐藏得很好,要不是我和他真的非常亲密,光看表情、动作,可完全不会察觉这点。
我因这个联想而微微笑了下。季宵总是不同的,一样的情绪,出现在他身上,只会让我兴味盎然。
我维持着如今的神色,宽容地说:“算了,没事,我们带着吃的。”
船长安静下来。他看着我,额头上层层叠叠的皱纹让他有一种超乎于年龄的老迈。我能感觉到,船长仍然有话想说,但季宵先道:“既然暂时不能到岸,我们还是在房间里等一等吧。”
船长的目光便从我身上挪开。
他转而深深看着季宵。
这种眼神,让我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好在念头一起,船长又挪开视线,往一边去了。
季宵拉着我,和我重新回到房间。
他把房门关上,隔绝外界。而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看桌子上摆着的——原本会摆着的两个盘子,以及上面冷掉的牛扒和薯条。
盘子依然在哪里,牛扒和薯条却不见了。
盘面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有盛过。
季宵似乎并不因此觉得意外。
他只是单纯地在确定这件事,而后,就转头看我。斟酌一下,谨慎地开口,问:“邵佐,你有什么想法吗?”
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得向他承认,是有些超乎了“常理”的状况正在发生。
我要开口,但这时候,季宵又记起什么。他一下子往前,伸出手,捂住我的嘴。
我嘴巴贴着他的掌心,温热、干燥。
我心中微动,干脆借着这个姿势抱住他,往后退,坐在床上。
接着,我拉着季宵的手腕,将他扣在我嘴巴上的手一点点挪开,去亲他小臂。细碎的吻一路往下,最后要落在季宵肩膀上、脖颈上。
他看起来有些发怔,这份怔忡是缘于震惊——这种危急关头,我怎么会、怎么可以有心情,再和他做这种事?
这份心情太明显了,我清晰地察觉到。
眼见季宵脸上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纠结表情,我到底没忍住,把人抱着真正接吻,亲得他要喘不上气,在我身上扭来扭去,嗓音含混地叫“老公”,终于将人放开。
在季宵开口前,我把打好字的手机屏幕摆在他面前。
上面有两行字。
第一行:之前就想问了,你是觉得讲话会被外面什么东西听见吗?
他看着,一愣,点头。
我点到下面一行,上面是:好,那就这么沟通吧。对了,你不要叫太大声,我会吃醋。
季宵:“……”
他带着一脸匪夷所思,打字:叫什么?
我理直气壮,再打字给他看:不然呢?我们待在房间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不是更奇怪吗?
总得有点什么声音遮掩。
两个成年人,回到房间,门一关,会做什么,不是呼之欲出?
季宵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恍惚呢。
我把人按在床上。他稍稍扭动一下,衣服就往上蹭起来,露出一片流畅好看的腹肌线条。
季宵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我觉得,他手指都要飞起来了。
但在那之前,我的视线先凝聚在一处。
季宵裤腰上,插了一把刀。
刀刃被布条裹住,不会伤到他。但如果有人想对他做什么,季宵无疑会第一时间将这把刀□□,给对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