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齐缚石的怀中晕了过去,齐缚石将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待关抱玉再醒过来,她躺的是镇上客栈最好的床,穿的是成衣庄里往日她连看都不敢看的衣服。
齐缚石年轻英俊的脸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带着一股世家公子哥方有的矜贵,彬彬有礼地同她说话:“姑娘,方才我的马差点撞到你,你又晕在我面前,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你,我没有办法,只好将你带到我的住处。你身上的衣服是我请客栈中帮工的大婶替你换的,你别害怕。”
关抱玉想,她喜欢上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公子了。
在这一刻,她好像突然便无师自通了如何让人对她稍有怜惜。
关抱玉坐了起来,手抓着被子,又往上遮了遮,连下巴尖都挡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圆圆的鼻头。
齐缚石的声音变得更软了,他再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你别害怕。我叫齐缚石,我是九华宫里的人,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显然,他觉得像关抱玉这样美丽又柔弱的姑娘,若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不会在雨中那样狂奔的。
关抱玉将被子放下了一点,露出了尖尖的下巴,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是否可以信任。
齐缚石生出了一点胜负欲,他调整着面上的神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可靠一些。
关抱玉终于开口,她眼圈发红,声音里带着点迟疑,像是不确定该不该将这话说给一个陌生人听:“我叔叔病了……但是家里没有钱给他看病……我不想嫁给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关抱玉没有说婶婶逼她,也没有说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如何不好。
因为她觉得,这一切齐缚石都可以从她的话中听出来,亦或猜到,再不济,到时往村里简单询问两句,他便会了解。当他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他会更怜惜她,更心疼她。
但这些东西若从她口中自己说出,便显得她不知感恩,自命清高。
很奇怪,当关抱玉没有看到任何离开乡间希望的时候,她好像只是一个傻姑娘,会因为婶婶将叔叔性命绑在她婚嫁之事上而进退两难到想要轻生。
而当她看到齐缚石,看到自己成为新的人的希望之后,她一下就变了。
齐缚石看着她将话说得含含糊糊,眼里泪水却盈盈落下,哭得梨花带雨,一时有些心软,忍不住伸出手为她轻轻揩去一些。
他的指腹贴上她眼角肌肤时,两人都感到微妙变化的氛围。关抱玉抬眼看向齐缚石,眼中泪光脉脉。
齐缚石对她道:“你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帮你叔叔请大夫,直到他的病有起色,若是他的病实在治不了,也保证他有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关抱玉抽抽噎噎地哭道:“齐公子,谢谢你,我会,我会还你钱的,谢谢……”
齐缚石冲她笑了笑,道:“你先养好身体,这些事情都不着急。”
最后,她带着齐缚石回了小阳村,齐缚石给了她婶婶一大笔银子。
关抱玉看着婶婶,突然觉得心中一点情感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来的孺慕、感激,与那日的惊惶、隐恨一并消去。
她用一笔钱,同叔叔婶婶一笔勾销了。
齐缚石即将离开的前一个夜晚,关抱玉敲开了他的房门。
齐缚石打开门,看见月色下的关抱玉,面上显出点惊讶来,他对她道:“关姑娘,你怎么来了?是有话同我说吗?不如进来说吧,外面太凉了,你别再受寒了。”
这本就是关抱玉的想法,于是她点点头,进了齐缚石的房间。
关抱玉坐在桌边,没有马上开口,两只手握在一块,关节几乎发白,显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齐缚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点破,而是同她道:“关姑娘,我明日便回锦城了,下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不过我想,我应当不会忘记你的。”
齐缚石眼中似乎有汹涌起却又被克制下的情感,他看着关抱玉,喉结上下动了动,又侧过头,不敢再看她的脸。
关抱玉突然扑入他的怀中,齐缚石不敢回抱,将手放在她的双肩上,似乎想要将她推开,却又不敢用力,只道:“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关抱玉带着哭腔道:“你带我一起走,好吗?”
齐缚石放在她肩上的手不再用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抱玉楚楚抬头看他,道:“我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了,你带我一起走吧,我能挣钱,我会把欠你的那些钱都还给你的。”
齐缚石似乎因为这句话又想起了她当日为何跑入暴雨中,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哪要你还那些钱呢?如果你决心已定,我就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