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秀娘那河东狮吼,纵使隔了一层地板还是犹如在耳边一般,听到这声音璇珠顿时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张在心底无限放大。
不敢想象。
要是让江秀娘看见她房里有个男的。
她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细小的开门声自楼下响起,吱呀一声,又伴随着蹬蹬的脚步声,璇珠右眼皮跳了跳。她迅速从床沿边弹起,死拉硬拽地,捉着沈丛澈的衣袖将他拉起来,“你快躲起来!”
沈丛澈不明所以。
他正负着伤还被她砸了,如今脑子昏昏沉沉,见她这般焦急更是生出满腹疑惑,“躲什么?”
“我阿娘来了!你得找地方躲起来!”
沈丛澈:……?
璇珠等不及他开口了,拉起他的胳膊就四处寻地儿藏。
这阵容,颇有偷偷带男朋友回家妈妈突然回家的既视感。
“我与你清清白白,何必这般慌张?这弄得……”
她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但是江秀娘不知道啊!
江秀娘上来见到有个男的,一时怒火攻心,这气头上的人完全不听解释,保不齐会冲去伙房拿菜刀了。
想到此处,璇珠毫不留情将他打断:“不行你不能让我阿娘见到,你快躲床底下去!”
沈丛澈闻言一怔,琥珀色的眼眸下意识地往床底一瞟,黑漆漆的床底又矮又逼仄,他怎么可能藏得住?
就算他趴着爬进去,他这身量,也会露一截腿在外头啊。
更何况他堂堂西厂督主,怎么可能去钻床底?!
沈丛澈瞟她,无奈道:“这怎么能藏得住人?”
她太过急切,还未考虑到沈丛澈的身量。
这床底太低太窄,他爬进去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叫他躲床底确实不太可能。
璇珠急得满头大汗,左瞧瞧又看看,目光落到那放置衣物的木箱上。藏在暗处被纱幔遮挡,倒是一个供人躲藏的好地方。
沈丛澈被她拉着跑,又被她推着到拔步床侧,这小姑娘迅速打开木箱三俩下把箱里的衣物都拔了出来。紧接着又被她塞进木箱里,被她按着肩蹲下。
她热得出汗,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可璇珠不敢有半刻停歇,急急忙忙抬起木盖要合上。沈丛澈忽觉眼前一暗,心头一跳,急忙开口:“合不上盖的!”
可这一切都晚了,所谓急病乱投医。
她非是不信邪,两手摁着他的双肩就往下压,“你可以的!再蹲下去点就好啦!”
“你……”
他话还未说完,璇珠不想同他废话。
照这样墨迹下去一会儿江秀娘就得发现他了。
璇珠一咬牙干脆把木盖往下一按。
咚的一声,木盖砸到了沈丛澈脑上。
“啊啊啊啊你还好吗?”
脑子一阵晕眩,眼前是一张扭曲而又模糊的脸,沈丛澈忆起了当年。
那时他正是二八的年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与乱党交锋轻而易举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与土匪打斗,他稍稍使点计谋就把那贼窝一窝端去。
如今,他只怕没法在一个毛头丫头手下活过这一晚。
见沈丛澈不回答,璇珠更是生出几分愧意,急忙抬手替他揉揉脑袋。
还没让他缓一口气,她又迅速拽起他一股脑地把他往屏风后推。
拉过两旁黛蓝色的纱幔将他掩得严严实实,折腾了个半天人是藏好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视线往下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这回是正如明月高高挂,他脚还露在外头呢!
她要裂开了!
绣花鞋踩在木质楼梯发出的咚咚声渐近,璇珠胸腔里那颗挂起来的心也随着节奏砰砰乱跳,她的目光在房中迅速搜寻。
这宽敞的卧房竟没有一处可供人躲藏的地方!
循着闺房望了圈,她的目光一凝,最终推着沈丛澈塞上她温馨的小窝。
——床。
这烂俗的剧情。
“上去上去。”
她急切地推搡他,颇有那赶鸭子上架之势。
沈丛澈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她双眸一瞪,又迅速把他往里头推了推,紧接着躺下拉过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
厚重的被褥压在他身上,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这死丫头就抱着被褥往他身上堆。
将被褥拉下一角,昏暗之中就对上她那双如小鹿般明净的眼眸,可璇珠没有心思去瞧他的眼,见他不合作又迅速拉过她堆在床尾的衣物堆在了他脸上。“你现在是一床被褥。”
收好残余的药物和纱布,将房中两个香炉的熏香点上,她又急急忙忙地打开房里的所有窗通风。丝丝热风灌入,甘松的香气恰恰将弥留的血腥味和药味掩盖。
最后,沈丛澈人是藏起来了,那她怎么办?
坐床边?显得太刻意。
站门口?可这太奇怪。
坐桌前?这又太突兀。
咚咚咚的脚步声于夜里格外清晰。
璇珠急忙躺下将被褥盖在身上,恰恰就是这时,江秀娘已然举着烛台上楼来了。紧闭的格扇门被江秀娘从外头踢开,红杉雕花格扇门撞于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