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尘,我们都是俗人。
沐浴完已是后晌,紫竹林前的藤椅上阳光的柔和温暖,阿尘又如昔日般抱我去藤椅上晒头发,依旧用五根指节分明的指梳将我的长发梳得丝丝分明。
他将头埋在我发间深深一吸,说阿宿,你的长发真美,像柔软丝滑的乌缎。
我枕着他的腿,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不知不觉又眯了一觉。
我深深以为,一件平淡无奇的芝麻小事,要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当然,还需讲究一些说咸道淡,调嘴弄舌的天分。
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城墙脚下的老叫花子,常年走街串巷的媒婆,在这件事上就颇有灵根。
他们本着“玉蟾不归我不睡,溧水不干我不渴”的执念,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灵敏、快捷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无私的分享给每一个潜在的听众,抵死捍卫着运城舆情的风向。
而今,菊山之上并没有这些天赋灵根之人,各路英豪便勇挑大梁,中流砥柱。大半日功夫,“运城城主陆荆同剑城少主白逸尘为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的消息已然传遍菊山的角角落落。
每一个人都身先士卒,兢兢业业,表现得可圈可点,让我佩服得老泪纵横。
傍晚时白逸尘手下的苍风来报,今日清早,有人亲眼见陆城主与白公子大打出手,最终陆荆不敌白逸尘,被白逸尘抢了美人扬长而去。
据花寂带回来的消息,如今的运城花魁并不是真正的花魁,而是剑城少主未过门的妻子云宿,她身上的火凤剑便是铁证。云宿一时贪玩跑到运城,被陆荆见色起意,灌了迷魂汤换了身份安置在长相思画舫,堂而皇之霸为己有。
我看这两人说话时眼神躲闪,坑坑巴巴,十分不真诚,大有避重就轻的嫌疑,便想趁夜色迷蒙好好去撞撞运气。
刚走到八棱亭对岸的假山后,好巧不巧来了一对剑客,在假山间的青石道上站住,你一言我一语便热火朝天交流了起来。
我蹑手蹑脚躲到假山后窥了会儿墙角。
男剑客说:“话说当时,少主忍无可忍冲进陆荆房中,两人正赤裸**。可怜少主痴心一片,虽遭奇耻大辱,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将中了合欢散的少夫人救了出来。”
女剑客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听说,是那女子见异思迁移情陆荆,陆城主才把持不住。少主年轻有为骨血贵重,但毕竟不如陆荆位高权重。”
我默默的摸了一把发烫的老脸,扶额望天。那男剑客说我时好歹还加一句“中了合欢散”,可见并无责难之意,甚至还有略微的怜悯,但到了女剑客口中,便是我移情别恋,主动勾搭。
果然印证了那句话,女子对女子,向来比男子苛刻。
男剑客又道:“这都是表象,听说陆城主本就对我们剑城不满,正好想借此机会羞辱剑城,这才设计染指了少主夫人。”
嗨,这得亏是我,还能在假山后听个高兴。要是遇上个知书达礼的闺阁小姐,听他人这般编排,怕是早就投湖撞墙没脸活了。
他们说得欢畅,我也听得心潮澎湃,正在兴头上又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人起先不远不近听着,大抵是觉得不够过瘾,也凑过来加入了议论。
一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女子是真正的美人,陆城主和剑城少主都是真正的英雄。依我看,两人八成都动了真情。”
一个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剑城少主带走那女子后,陆城主那么处变不惊深藏不露的人,不仅大发雷霆,将满屋子的古董茶具砸了个粉碎,还重惩了整个芙蕖苑的侍卫。”
男剑客叹息道:“我倒是听说,陆城主的宝贝可都是我们一怒之下少主砸的。不管真相如何,陆城主同我们少主,怕是真要翻脸了。”
我还想再听一会儿,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毫不留情的拽回紫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