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运城大抵晃荡了两年。两年间,和野狗争过吃食,和乞丐打过架,睡过大街,宿过破庙,成日里蓬头垢面,脏到不知原色的衣衫更是烂得条条缕缕。
就这境遇,丐帮口歪眼斜的王四一众还是眼光如炬的瞧上了我满脸泥污后的花容月貌,十五这夜将我堵在西郊的城隍庙里。
但我近来运好,好得我心里犯怵,发渗。
譬如说,西街卖包子的陈大娘说我极像她失散多年的女儿,硬生生送了我两身素净的旧衣,还泪眼汪汪承诺我日日两个热腾腾香喷喷的剩肉包子,让我勉强饱腹,不必日日和为一块馒头疲于奔命。
譬如说,那日夜黑风高走过西郊枫树林,忽而从身后窜出来两个蒙面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提着一个大大的蛇皮麻袋,一个举着粗长的木棍,一看就是要做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勾当,却不知怎地,闷声倒地。
譬如说,是夜王四一众将我围堵在城隍庙角落的蒲草堆里,一个个搓着手狞笑着口水直流,王四却七窍流血两眼一翻两腿一蹬确确然死翘翘上了西天。
我认定自己福薄命浅,断不至于让老天如此垂怜,总觉得身后有一双双眼睛监视着我,混迹在人群中,在高树上,在城隍庙的瓦顶上,出于某种不知人知的缘故暗暗协助着我。
我佯装不知亦不去深究,毕竟从不嫌命长。
…
王四这一死,同行一众乞丐便乱成一团。
我收起藏在身后还未派上用场的匕首,皱起了眉头。
我向来冷血惯了,但黑白分明。善待我者,一粥一饭都铭刻于心,欺辱我者,别说七窍流血,五马分尸我亦不会心颤一下。
所以这皱眉自然不是悲悯王四。只是他的血汩汩地流了一大滩,脏了我睡觉的蒲草,又不知会为我惹来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