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灿燃也合群地懒懒笑了两下。他一边笑,一边不由自主地往自己的侧面看去。
宁贞从上课起就坐在那里。
以他为圆心,四散开了一个半径两米寸草不生的无人区。他估计也知道没人敢坐自己旁边,特意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看样子,这位助教既没有听那老师说什么,也不关心大家都在笑什么。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桌上,投入地看着什么东西。
时而凝眉不动,就像在出神;时而抬起手,写上一笔。
陆冲顺着先灿燃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宁贞。他立刻神神秘秘地对先灿燃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他在写暗杀你的方法呢吧。”
“……他要想暗杀我,还需要写什么方法吗?”
“差矣。这就是公主的规划性。”
先灿燃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承你吉言,祝你早日吐出象牙。”
从先灿燃的角度只能看见宁贞的一道侧影。
他侧脸的线条是起伏的峰峦,静谧而流利。没有表情时是冷冷的,一片疏远,仿佛这世上所有东西都与他无关。
先灿燃看了一会,忽然转过头,没头没尾地问道:“宁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陆冲正在跑神,被他忽然凑过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就那么回事呗。”
“他真是宁校长的儿子?”
“那也不能是女儿吧?”陆冲匪夷所思。
说完这话,陆冲被自己的臆想给吓住了,心有余悸:“……他如果是女儿,老陆肯定会豁出老脸把我倒插到他家门上。”
先灿燃没理会他又在说什么鬼话,很认真地思考着:“他比我们大两届,就是刚刚毕业……那为什么回学校,不应该进军队吗?”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进。他一毕业就进军队了,免试,直接直属金玫瑰军,现在两头跑。”
“两头跑。”先灿燃若有所思。
“没错。”陆冲正色,“你想一想,这头学校里,是他爹宁校长;那头军队里,还是他爹宁将军。爹的尽头还是爹,这是多么绝望的生活。”
陆冲的消息四通八达,说起什么他都知道一点:“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从小耳熟能详了——老陆的梦中情子,如果可以跟宁校长换,我估计让他倒贴多少钱他都愿意。”
“你不是号称你们整个院都没有你帅吗,陆将军怎么这么不识货。”先灿燃笑道。
“让他捡着了——可能这就是公主吧。”陆冲耸耸肩,“打听这么清楚,你准备提亲了?”
你的语文真的太差了,这叫知己知彼刺探敌情,什么提亲——先灿燃还没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洪亮的掌声,还有野人似的拍打和欢呼。他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看去。
——余老师已经讲完,轮到助教上台了。
教室里气氛一下变得松快起来。学校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宁公主没人敢惹,但课堂上新来的漂亮老师大家起哄倒还起得很顺手。宁贞迈开两条腿站上台的时候,底下甚至还有人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他对着沸腾的台下一言不发,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知所措,还是根本懒得搭理。
担任主讲的余老师不得不出来维持纪律:“各位同学,诶,我理解同学们,咳咳……我理解,我理解。大家冷静一点,别太激动。”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默契,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转过头,向先灿燃看去。
余老师也不说他究竟从这诡异的景象中理解到了什么,总之是理解到了,大家需要自己体会。
各位同学心领神会,结果对着先灿燃的挤眉弄眼越发夸张了。
先灿燃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对陆冲说:“我,出去上个厕所。”
“哈哈哈哈哈别啊。”陆冲边笑边按住准备尿遁的先灿燃,“放心,就算他还记得你,也不至于当众干什么吧?”
先灿燃一想也是,暂且按兵不动。
事实证明,先灿燃的伤疤还在凌空喷血都能忘了痛。
常年的经验和教训无一不证明,陆冲要是能相信,整片星际都不会有不可信的人。
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中,宁贞在教室中央站定,一共说了三句话。堪称开门见山、干净利落、直奔主题。
“——大家好,我叫宁贞。”
“——我会简单演示轻型机甲,找一位同学上机甲体验。”
“——先灿燃,上来。”
教室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先灿燃:“……”
他动了动嘴,小声开口。
“——诶,你刚说意外死亡的什么抚恤条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