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过,娇娇姑娘开始热情地入驻微蓝的生活,练习曲子时,娇娇是未成曲调先有情,书法篆刻时,娇娇是潇洒风流,精雕细琢,唱起歌来,那是唱腔婉转,令人流连…… 然而这些假设,只存在于微蓝和娇娇的深深幻想之中。对比上先生们的微微蹙眉,欲语还休,微蓝觉得,天赋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再侧脸看看蕴笙的风轻云淡,完成时的简简单单,这种感觉更是加深。 因着家中原先的三个考生都顺利地有了着落,严先生是彻底成了三个女娇娥的私家教师。在洛博简的明示暗示下,三个女孩子过上了外松内紧的生活,家里继严先生,姜先生之后,又请了绣娘,书法篆刻,丹青,棋艺等诸多老师轮番轰炸,毕竟……这是三个都过了十岁的孩子,连同出门的举止,装饰,宋嬷嬷都日日重视非凡,一张平日笑眯眯的脸变得严厉冷淡不少,哦,还有一事,叶嬷嬷回来了。 自微蓝了解叶嬷嬷与大房之事,也不过两月之后,就有她的回归。 正是初夏,微蓝见她跪在洛二夫人的房门之外,全身叮咚环佩尽去,头上的髻还是云英未嫁的样子,脸上干净得有如白纸,微蓝还能回想她初见叶嬷嬷的情形。她原就生得丰腴,现下在庄子里养着,更是赛雪。眉眼弯弯,腰身是足足粗了一圈,虽说是跪着,身上的缎子都有几分富丽,颜色看着显得有些灰败,可到底是好东西,质感极好。 叶嬷嬷似也瞧见了前来请安的微蓝,娇娇,恭敬地一声,“给二位小姐请安。”就撇头再不说话。这一举动惹得娇娇很不快活,原先挽着微蓝的手“忽”的一拽,拉了微蓝一个踉跄,微蓝怀疑若不是她们赶着去请安,娇娇会直接呸叶嬷嬷一口。 进入正堂的一刹那,娇娇不快地嘟囔着,“目光短浅的东西,就当真稀罕那小妇养的?” 娇娇果然是快人快语,没等微蓝反应地拍拍她,让她消消气。娇娇早是换了副面孔,“都让婶婶等急了不是,昨个才采的荷露,想想就美。姐姐,咱们快着些。”还状似无意地回头偷瞪叶嬷嬷一眼。 微蓝无奈耸肩,扯了扯娇娇,示意她快一些。哪晓得,洛二夫人的笑脸还没摆开,微蓝,娇娇二人还没坐定。院子里就吵吵起来。 “……笙姑娘就看在老奴这些年伺候太太的面上,帮帮老奴罢,老奴是看着姑娘长大的,最是知道姑娘的脾性,就是那路上的小猫小狗,姑娘也是怀揣了十分的慈悲心肠的,……” 屋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可叶嬷嬷哭嚎的声音的确能量十足,隔了几层的里屋都能听得结结实实。 屋里的娇娇一拍桌子,惊着了廊里挂着的画眉,“哼!”她一声冷笑,却也没顾及周围环境。宋嬷嬷面色平淡地看着横冲直撞的画眉,笑了笑,“娇娇小姐一大早好大的脾气,可要奴去上份红糖藕粉来?” “嬷嬷笑话我……”娇娇不高兴地一嘟嘴,说着就要往洛二夫人怀里钻,洛二夫人却是拍拍她的脑袋,看了看一直神游的微蓝,没太大感觉地说了句,“不若蓝儿出去帮帮你那心善的姐姐,早膳都要误了时辰了,她不过是洗漱耽搁了些,怎能一直这么耗着?” 语气里倒有些不耐烦,脸上还是笑笑的,微蓝机械地站起身来,假装行云流水地走了个礼数,便受命来帮助蕴笙。 她的脑子其实还没太转过来,按说叶嬷嬷和她无冤无仇,只是此次她与大房的事,愣是让洛府嫡支丢尽脸面:嫡支得脸的管事嬷嬷,和庶支的主子无媒苟合,两支明明是势如水火,偏偏因为洛二夫人顾及情分,疼惜叶嬷嬷,才叫她在庄子里安安生生地生下儿子,还答应了大房的一系列无理要求。结果大房现在意欲杀鸡取卵,去母留子,这让洛二夫人也很是为难,叶嬷嬷自己没法绑住这个大房的浪子,倒是会回头求饶,嫡支的小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微蓝想着脚步也慢了些,洛二夫人让她出来也不过几个原因,一来,娇娇那个娇蛮冲动的性格,平日聪慧不假,可下人面前恐会失了方寸。二来,微蓝是自己人,素来和蕴笙亲厚。再加上身份摆在这儿,必不会叫蕴笙吃亏。这三来,微蓝觉着,这估计也是要练练她,再让周围人看看,她也是不好欺负的,不过第三个想法吧,可能也就是她主观的美好臆断,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洛二夫人对她面子里子也都有,她何必计较那么多? 身后有娇娇急切的声音,“婶婶,蓝儿姐姐哪里适合对付这帮刁奴,你得让娇娇去……”一会儿就远了声音。 微蓝轻轻呼出口气,她适合做什么呢?其实就是不痛不痒地让这件事结束罢了。自家小姐说下人是没什么 ,可虽然微蓝也姓洛,毕竟……况且这府里这么些个嘴,三人言虎,传出去,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脚刚跨过门槛,微蓝就见着珠泪连连,一直哽咽的叶嬷嬷,妆花了不少,哭起来十分带劲,凄怆道:“……姑娘!”两手抱着蕴笙细细的腰身,场景堪称凄凄惨惨戚戚。蕴笙很有教养地没有发作,眉毛压了压,耐不住南云火气大,一下跳出来吼道:“嬷嬷也是府里老人了,何苦为难小姐!”又对着周围的仆役没好气地喊,“你们都没长眼睛吗?还不把她拉出去!太太不见,我们家姑娘也不要见!” 叶嬷嬷抹抹泪,昂了首道:“云丫头这话说的不对,太太和小姐这般善心……” “嬷嬷的善心指的是什么?嬷嬷也是婶娘身边的老人了,婶娘对嬷嬷可有半点不好?微蓝来府里虽时日不多,可眼神却不差,嬷嬷在这府里一月的吃穿用度,已是越过了平常人家一家子小半年的收入。”微蓝走近,慢悠悠地说。 “什么新料子,新首饰,可不是紧着拿给嬷嬷,不过啊……”微蓝一咂嘴,“这平日里待得再好,但凡有点不顺心意,嬷嬷就这般闹腾,还明里暗里挑起善心这个说法,索性嬷嬷把话撂明白了,您是觉着,这次婶娘和姐姐不答应你的请求,那她们就不是心善的?” 叶嬷嬷还在垂泪,手也没能从蕴笙的腰间放下,只是胸膛在剧烈地浮动,好半天她才接了话,“堂六小姐好快的嘴皮子,老奴可没有这个意思。” 蕴笙听着叶嬷嬷的话,不客气地一推她在自己腰间的手,冷冷开口,“想着是庄子养人,倒叫嬷嬷把脾气养得这般,我瞅着嬷嬷白白胖胖的,怕也是极欢喜庄子里的日子罢?” 叶嬷嬷一惊,想要继续说话,却被蕴笙打断,“嬷嬷以为我缘何怜惜小猫小狗?只因畜生始终是畜生,而人有时候却不是人。况,畜生养熟了,可比人更通情达理得多。” 叶嬷嬷失措,“笙姑娘……”话语被蕴笙锐利的视线扫了回去,“蓝儿知书达理,话不愿说得太难听,你便蹬鼻子上脸了?” “就是!”房里突然冲出个人影,护在微蓝面前,“你觉着蓝儿姐姐说你是僭越了,那我说你岂不也是?吃里扒外,脚都迈不进人家的门,在这儿跪着倒觉得自己翅膀硬!”娇娇回头给了微蓝一个姐姐莫慌的表情,白玉样的小手轻轻拽着微蓝的衣角,像是要安抚她。 微蓝耸了耸肩,近前一步,“嬷嬷的事原轮不上我一个外人置喙,只不过,嬷嬷想把气撒在我身上,实在大大的不智。还未恭喜嬷嬷喜得贵子,”没等说完,微蓝已是毫不意外地看到叶嬷嬷泪光闪闪里透出的一丝得意,“既是如此,嬷嬷何必做未嫁的打扮?嬷嬷既是腰杆已硬,何该什么庙里拜什么菩萨,这道观里想要抱佛脚,恐是不成罢?最后嘛,嬷嬷也知道,嬷嬷的孩子还在庄子里,嬷嬷此番先行,可有万全照应之策?” 叶嬷嬷脊梁骨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微蓝长长叹口气,蕴笙也扶了扶额,“南风,带你家小姐和娇娇进屋吃茶罢,真是一早败了胃口。”接着又嘱咐着南云,“我记着南面还有处向阳的屋子,虽不大,收拾出来给嬷嬷住着倒也不辱没。” 南云麻利地找人提了瘫软的叶嬷嬷出去,吃了早饭,这事也就算盖过,这边小姑娘们去读书作画,那边洛老夫人疲惫地看着洛二夫人,微不可查地叹气。 “蔓蔓入门这些个年,我老婆子可有说过你一句?可是!”洛老夫人重重地戳了戳手中的鸠首杖,带着满身的愤气,“我安康堂可见不得这些,是……你十多年都恪守本分,对我洛家上下都好,遇事多半帮衬,……”洛二夫人愧疚地低头,还想说上什么,“媳妇啊,叫老婆子说完,这事你做得不智,要么就杖毙了这混帐,如此伤风败俗,你留得她一命已是恩德;要么,当日就除了这孩子,收拾上一顿,让她继续当差;可你呢,偏就选了错中之错的一条!你心疼她,送她去庄子,既是你自己的产业,事情捂得又严实,我便也不说什么了,这生产完了把孩子送走或是带回来,我们也都好拿捏,你也是晓得叶木绣的那性子的,她若是大房中意的,倒好说,哼……这般没皮没脸,真是辱没了广玉的家风!” “媳妇大罪,娘还请消消气,媳妇……媳妇只是念着她与媳妇一同长大的情分,哪知娇纵了她……” “你苦心谋划,可人家未必领情,她要测测你是不是真心疼她,就得跪上个几天几夜,就雷声大雨点小地哭一哭,闹一闹?笙儿,娇娇这般,我都不定能答应!”洛二夫人愧意更深,洛老夫人趁热打铁继续说,“你这是霸王条约也应了,人也塞不进了,你说怎么办?她大房闹得天翻地覆我老婆子都不在意,坏了博简和小五的官声可如何是好?” 一对婆媳焦头烂额,洛二夫人看着洛老夫人愤怒至极的侧脸,苦苦地笑,再不敢发一言。 “你且去叫人好好看着那孩子,老大这些年眠花宿柳的,我看啊,他也蹦哒不出什么孩子了,等送走了芊芊这唯一的嫡女,往后咱们怎么着,想来他家那惯爱装大方的妒妇,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洛二夫人连连称是,洛老夫人却疏淡地叹口气,“你说,这什么愿望都没有的,到底是什么都想要?还是真心无欲无求呢?” …… 微蓝尤自神游天际,今日课程尚未结束,严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地“之乎者也。”同样听得昏昏欲睡的娇娇眼神恍惚地看微蓝一眼,突然间眼前一亮,用竹签拍拍微蓝的手,她俩的坐席离得不太远,娇娇只轻轻一碰,就收手回来。 “蓝儿姐姐,我表哥今日来府上拜访……咳咳,祖母。”娇娇的眉毛抖了三抖,微蓝还在回味她跳动眉毛背后的意味,娇娇早是不耐烦了,“哎呦,就是我表哥啊。”瞳孔又放大了些,抖给微蓝一个眼神。 娇娇的表哥,察觉到娇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微蓝是终于想起,那不是那个倒霉蛋,肖和同志?所以他是来,……偷看芊芊的? 话说,在端午之后,芊芊和肖和的好事似乎就被提上了日程,微蓝有好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她,据小侦察员南诗说,芊芊已被洛老夫人关起门来,进行了魔鬼训练,老夫人誓在她及笄出阁之前,助芊芊成为一代“名媛”,也不知收效如何。 几前的严先生若有若无地扫微蓝和娇娇一眼,娇娇吐了吐舌头,低头佯装看书。对比微蓝和娇娇的调皮淘气,蕴笙的求知欲显然更高,下了课,还在与严先生探讨着,可是微蓝看着娇娇一脸苦相,“娇娇妹妹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娇娇重重呼出口气,“笙姐姐磨蹭这样久,一会还怎么看笑话呢!” 微蓝一顿,在心里叹一句,这孩子,就淡淡地笑了,又觉不妥,宽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或许芊芊姐和肖家表哥是当真有缘?” 娇娇却是很鄙视地看微蓝一眼,“这事儿若不成也就罢了,若成了,也没她大房的好果子吃,我舅舅家规甚严,累死她不说。单就她当日和大伯母挑挑拣拣,还想着攀附纪家,就足以让表哥无意于她了。” 哦,是了,微蓝回想那日琼林宴莫名其妙出现吓病了她的纪公刘。芊芊那张谄媚俗气的脸,就在她的脑海里变得越加可气了。 “没大没小,都是一家人,乱说什么呢?”蕴笙拜别了严先生,回身铿声接道:“都是姓洛的,若芊芊姐和肖家表哥结成良缘,实乃亲上加亲。”顿了一顿,低声道:“这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倒是有闲心,还不如寻个地方抄抄书,拟上几首诗词。天光大亮,别说昏话。” 娇娇一拍自己的娇唇,立马噤声。微蓝一笑,迈着小步悠悠地往前走,不得不说蕴笙的大姐姐气势已是见长,论拿捏分寸,点到为止,再一针见血,她的功力练得也属纯厚了。至于大房又想去攀附纪公刘?微蓝恍然抖了三抖,这人若真是成了芊芊的夫婿,也不知倒霉的是谁了。 本朝对女子的限制尚可,虽没有不知往后多久的,后世家家户户中都有的三寸金莲,不过倒也没什么大家闺秀天天不着家地往外跑。贵女们行动虽是自如,却在家向着艺术家的方向前进,这样的“坐井观天”,可能不觉得纪公刘是个极好的长期饭票吗? “哪晓得她们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纪家大哥哥早有心上人的,”娇娇见着周遭无人,又谨慎地压了声音,“笙儿姐姐该知道的,就是八年前京都闹得怪大的那件事。” 蕴笙忽觉气闷地捶了捶前胸,“是唐家小姐,不,……倾城郡主福薄,终是无缘罢。” “是啊,听说当时纪大哥都单枪匹马地追着和亲队伍了,纪家担心得不得了,生怕他去抢了倾城郡主,累了一家子的脑袋,结果他却是默默跟着队伍一直走到边关,眼睁睁见着倾城郡主去了乌羌。” 微蓝听了这段,不免唏嘘,“想来这位郡主现下也是生儿育女了,伊人已远……” “蓝儿姐姐快别说了,倾城郡主出了关外,就被埋伏的歹人给射穿了,这事当年在京都闹得很大,那群歹人心狠手辣,可就到如今都还是无头公案一件,和亲上下的兵士,陪嫁,无一生还,尸体收敛的时候,就是从军多年的老兵都受不住地流泪。说倾城郡主这样的貌美的妙龄女子,军中这样多的兵丁,还有那些陪嫁的男男女女,那死状……”娇娇仿若亲历,心有余悸般地说着,微蓝看一眼抱手微微发抖的蕴笙,只得斩断她的话头。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微蓝有些好奇地问,洛家弯弯绕绕,微蓝来了许久也没逛遍。 此话一落,娇娇脸上笑容更甚,“祖母着初嬷嬷来传话,说是让我们去东院的凉亭里。”微蓝有些懵,可心里好像又有点懂,探寻地看向蕴笙。 “嗯,我们且去大房看看,那凉亭怕是就在梅林旁吧。”蕴笙不慌不忙地说道,娇娇却故作恶心地拍了拍自己,“那可是适合生养的好地方,要我们几个姑娘家去做甚?” 蕴笙,娇娇你一句,我一句,一路打起哑谜。不过微蓝虽不能全懂,多少也猜着一些,梅林?可不就是叶嬷嬷和大房私会的地点?这事微蓝插不上嘴,于是她果断地闭嘴竖起耳朵听。 “我说,一会子定要去看看芊芊作丑,我表哥大小也是个人才,怎就能随便将就了她!”娇娇瘪瘪嘴,三个姑娘家或愤慨,或宽慰,可算是找着了凉亭。 隔了一层帘子又一层流苏的凉亭倒不太凉,微蓝打量四周气闷地不再说话,这难不成是让她们帮芊芊作弊?微蓝还在环视,虽被蕴笙,娇娇拉着坐下,可并未察觉里面还有一个人,立在凉亭里。只被忽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初嬷嬷吓了一跳,然后初嬷嬷好言软语地哄着微蓝。折腾一阵,初嬷嬷也少了顾虑,大声表达:“蓝儿小姐,老夫人说,自端午佳节之后,除了晨昏定省可也没多见着小姐,今日她兴致高,”说着拍了拍摆在凉亭石台上的古筝,“想听小姐弹奏一曲。”初嬷嬷面含笑意,话说得诚恳,可微蓝疑心自己听错,她那言语间总带着几分威慑的力度,听曲就听曲,哪里去不好?非得在大房这儿?还得挑芊芊相亲的时候? 微蓝刚想出语拒绝,被蕴笙捉住了手,“有劳嬷嬷通传,我们姐妹来大伯的地方已属唐突,既然祖母有命,就有劳嬷嬷再发发善心,帮我们姐妹抱这筝罢,你也晓得,我们几个,手上绵软,恐摔了这好乐器。” 初嬷嬷神色微变,还是合宜地一笑,“笙姑娘说得哪的话,老夫人的原话是说,这儿景致好……”张嘴连连串串就出了一挂话来道德绑架三个姑娘,不时抬出的洛老夫人,洛家门风,微蓝直在心里翻白眼,就是让她们帮芊芊作弊而已,用得着这么软硬兼施? 娇娇是最受不得这般太极的,“嬷嬷左一个祖母,又一个祖母,我们安稳坐着就是,您还不快去端点心!”初嬷嬷暗暗松口气,有些佝偻的腰挺了挺,正要掀帘出去,不意听到微蓝叹了口气,“嬷嬷,蓝儿的手还能丹青,书法,吹笛,女工,”初嬷嬷闻言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微蓝,微蓝继续说,“若是弹得不好,祖母约摸不会折了蓝儿的手指罢?”这倒吓到了初嬷嬷,她暗想,这小姐平日沉默寡言,却是在思量如此,惊慌之余也没怎么听清微蓝的全话,满脸赔笑,“小姐莫急,小姐若出手,必定不凡,老奴先去端茶点?” 回眼看蕴笙的担心,娇娇的瞠目,微蓝静坐呼了口气,笑笑说,“这亭子里真是闷气,一丝儿风都不漏。”就转眼开始低头试音。 等到听到指令暗示,微蓝弹奏起来,那是蓝楠以前最爱的一曲棠梨煎雪,感叹着的易逝的天真活泼的少女时光。她从未弹得那么入神,带着十二分的依恋,抚摸每一个音符,到了后半段,越弹越快,她只偷眼看到自己的手在琴弦上飞快地弹跳,直到曲终。 透过这轻纱薄幔,微蓝看到亭外百来米处直立着个男人的人影正大力地拍手,洛老夫人,洛大夫人,还有肖夫人正是一字排开,如同她们看不真切外面的世界,外面也自是看不清她们。 突然背后一热,蕴笙趴在微蓝身上环抱住她,“委屈你了。”她说,娇娇也是气得站起身来,握紧了自己粉粉的拳头,却又想到什么颓然地放下,“姐姐又无意嫁去肖家,祖母何必如此?”声音低低的,如诉如怨,腮帮子也鼓鼓的,微蓝摇头表示没事,或许这事终于结束了罢? 各房连着一月送来了好些好东西,洛老夫人更是连连称赞着未来要给微蓝添妆。就是向来刻薄的洛大夫人,都勤快起来,连连到微蓝的院子里走动。九月中旬,芊芊和肖和的事情定下,上面传来消息:待明年芊芊及笄,就把人送过去。 微蓝长舒一口气,蕴笙,娇娇臊得许久不和她联系,就在软软的读书声和悠扬的琴声之后,有人提议,要去看铃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