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我穿着整洁的衣服,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蓝楠记得,这是她一年级老师布置作业时,她写下的一日一句。 如今,她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淡粉色丝线索绣碎花的右衽衣缘,上披青色袿裳,曲裾拖尾,下着月白色丝裙,腰间缠绕数道鹅黄色飘带,嗯,见先生第一面,是要谨慎周到点。也怪不得府里的老夫人和洛二夫人免了念书日子的请安工作,只让他们认真念书。 不过看到自己铜镜里,被两三双手摆弄的头发,就不由得想叹气,回想着自己首如飞蓬的年代,着实轻松得很啊。 又拂掉阿欣准备再帮她戴上玉色项圈的手,有些苦闷地说,“再有这一样,我的脖子就不行了,”抬手掏出自己脖子上挂好的白玉坠子,“有这个也就够了。” “瞧小姐说得,哪家小姐见外人不打扮得招展些?”梧桐笑意盈盈地接到。 微蓝面色一沉,有些烦躁,又压了压,“我是去念书的,又不是去扑蝶采蜜的,清减些罢。” 梧桐被微蓝的反应骤然冷到,张嘴不知要说什么,琟儿小幅度地推推她,“小姐,梧桐也是望着您给先生留个好印象,而且这项圈啊,金锁啊,可不都是二夫人和老夫人的一片心意,小姐可不好这样啊。” 微蓝想了想,低头嘟起嘴来,还不停地努动嘴唇,倒像是没有糖的孩子一样不开心,逗得房里的丫鬟都偷偷笑了笑。 “哎呀,我也知这些,”忽然微蓝伸手弯成一拳松松抵住脑袋,“我的书还没背完呢,先生会不会打我板子?你们就不能不戳穿我吗?”一脸的苦恼。这时丫鬟们才反应过来,小姐原是不想上学堂,在闹脾气呢,刚刚的事也就轻易揭过了,梧桐只叹叹自己倒霉,恰巧撞枪口上,笑了笑就没再多想。 南风扶起微蓝没有说话,南书站得齐整,背好微蓝的书袋跟在后面,丫头们闹了会子,见小姐离去,也各司其职起来。 堂里洛元一身素绢丝锦袍,稳坐如钟,发髻恭谨地梳起,气势比之容颜更盛,却全无攻城掠地之感,坐在双层的竹几前,清瘦俊逸。而一旁的的洛康虽也算俊朗,可到底是差了几分火候,只得个形似,这不,堪堪坐了一会儿就有点东倒西歪,端坐的动作还不及蕴笙。 也许是微蓝比较的眼神太过明显,等她安坐下来,再看向洛康时,他早已又是气呼呼地歪头向一边了,微蓝无奈,这孩子,是萝卜吃多了吗? 蕴笙很有教养地莲坐在她身旁,瞧着情形,抿唇淡笑,还不住地眼神安慰微蓝,让她不要在意,微蓝很是感激。 “严先生可是出了名的严厉,妹妹昨日温了几个时辰的书啊?可不要一会儿一问三不知啊!”洛康率先出马,意图找回场子一般。 而他大哥洛元坐在洛康并排的位置拿起笔架上一只涤净的毛笔,敲了洛康一敲,还回头温雅地和微蓝解释道,“不妨事,妹妹是启蒙,为的是大方知礼,并不为求取功名,先生也是有礼之人,只要妹妹能虚心求教,先生断然不会多做为难。” 洛康不服气,“那等会就让先生再考考……”话没说完,瞅着洛元又抬起来的毛笔就抱起了自己的头。 后一排的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笑,其实微蓝才不怕呢,大不了就叫先生说上几句,她的手现在还有点红肿,拿笔免不得有点哆嗦,先生见此情状一定就放她一马,况且,洛元暗示给她的也是一点没错的,她又不用考状元,这些书读了也就读了,一般就左耳进右耳出,雁过无痕了。 然后她侧脸看了看立在窗前没法进屋听讲的南风和南书,感觉自己实在是罪过。 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受了二十多年教育的蓝楠又岂会坐不住,人家要求不高,她就浑水摸鱼好了……。当然,这种设想到先生进来的时候完全被打破。 严先生没有预想中的山羊胡须,没有佝偻的背,手里还没有戒尺,关键是他看着也就二十上下。微蓝赶紧探寻地看向蕴笙,若是能在她眼里寻到一丝丝的暧昧敬慕的神情,她便可以立马脑补一场年幼无知的富家小姐恋慕贫困青年教师的狗血大戏。 那严先生用青白板正的脸打量了微蓝一会儿,显出了些个轻视之意,开口说:“重阳已过,各位公子小姐的书不知念得如何?听闻学堂里来了新的小姐,严某觉着还需要重读遍规矩,以免各位日后心生遗憾。” 一哼气,“哗啦哗啦”掏出一长卷竹简,字正腔圆地念起来。 “一:学而有时,日读五时,古文观止。二:学而思,不思则罔,温故知新,厚积薄发。三:……”念完满满的一卷,严先生心满意足地看向下首的众人,“尔等不可倦怠,吾所求焉,望思量!”一番话说得正气满满,令人信服。 蓝楠也是做过代课老师的,老师一般无非关注两种学生,要么乖巧听话,一点就通,要么明显接受能力有限,需要帮助,很显然,作为新来的学生,先生对她很是关注。只是先生的心中,貌似更倾向于后者。 “堂小姐新来,且年岁尚幼,某与小姐初次见面,不知小姐深浅,便考上小姐一考,不知如何?”严先生满面严正地与微蓝商量着,听起来倒更像胁迫,不过测试下她也天经地义,她好歹也是念到了研究生,虽说数理化快要丢尽,好歹其他的知识储备勉强也够用。 理了理衣裳,站起躬身一礼,“请先生赐教。” 严先生抬眼看向窗外,“小姐新蒙,怕是也没甚墨,不如颂个天光罢。” 秋天?微蓝略一沉吟,此朝的文章注重叙事,开头往往歌功颂德,到了结束才微露讽意,关键是全篇总要气势恢弘,词藻华丽,不可谓不难写啊。再把目光汇集到严先生那儿,看他果真了然一笑。 微蓝自己做着斗争,能不能显下古代千百年智慧的冰山一角?可怜她不是去了那留了辫子的年代,好歹还能让她祭出,“惜秦皇汉武……” 蕴笙忧色略浮地盯了盯微蓝,却听她朗朗念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顿了顿又念“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直感做诗人心胸开阔,视野高远。 严先生狐疑地打量了微蓝,微蓝再看看洛元洛康,一个肩头松快地安坐着,一个惊掉下巴一样地回头看她。 这首诗的心境确实与她不符,不过也就救一救急,料想以后若洛二夫人带她出去交际,总不会越过蕴笙去,让她赋诗一首吧。再长远看,回南郡,葵娘带不带她出去都要另说,便也安了心。 好一会儿,堂里都默得很,窗外有些许鸟鸣,窗内严先生的青白脸淡了不少。他一垂眼帘,似仍在回味,然后开口问“何以有感?” 这儿微蓝本能就昨日登高的见闻乱七八糟地编个故事,可又深知起点太高,日后可见举步维艰了,遂不在意地说,“只是之前听我五哥念过,恰能对上昨日出游的一番滋味。” 严先生听她言论,不忿之意渐显,微蓝直怀疑他会不会和她就“窃诗”行径讨论上好久,立时装憋,低头喃喃“先生只说颂天光,又没说……” 洛康一阵哈哈哈哈,被严先生瞪了一眼,收敛不少,“妹妹真能人也,”也不往后再说,简直是抓住了卡词的最高境界。蕴笙不忍微蓝再这样委委屈屈,抬眉道:“小女不才,也曾听过先生的几堂课,自觉先生学问精深,”听到蕴笙的话,严先生不骄不躁,“学无止境,小姐客气了,师傅都常叹自己文墨不足,何况我这虚度的二十年?” 蕴笙笑道:“先生谦谨,父亲常说,您是他的得意门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虽然我与蓝儿妹妹不与大哥二哥一般,为着增广见闻,宏大目光,可多少希望借着男儿的光,懂些道理,受些教导,还望先生成全。”说完蕴笙又轻轻看微蓝一眼,眼里孕着春风,仿佛轻易就能叫人信服。 严先生再次打量微蓝,化开了僵直的皮面,翻了面书卷说,“笙小姐说得不错,堂小姐的诗背得也不错,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若堂小姐往后可自赋诗如此,也是美事一桩了。” 微蓝一副虚心受教样,坐下后也不再抬头,只感受着严先生的声音在耳边转悠,期间感觉有锐利的目光扫了她几次,她愣是熬着不抬头,左右她也算不得正经学生,教学重点也不在她这儿,很快,那视线就不再光顾,微蓝也乐得同书简上的字体做重新认识。 …… 一下课,南书就恭恭敬敬地进屋立在微蓝身旁,屋里四个学生依礼为先生送行,微蓝仍是瞅见严先生回头瞧了自己一眼,终于是感觉到不太对劲。 哪知洛元收拾桌面收拾得特别慢,急得洛康不再等他,微蓝觉得洛元似乎要说什么,让南书放缓速度。可他也只是踱到微蓝面前说,“先生后头会明白妹妹的好,只不过他这人太过板正近乎酸腐,现下怕是一时回不过味儿来。” 蕴笙过来拍拍微蓝的手,和洛元笑着嗔道,“何止酸牙,就是那杨梅酿酒也不过罢,哥哥也需和先生说说,蓝儿可是咱们的正经妹妹,才不是外面那些妖妖娆娆的,”此时,微蓝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皮面,真是皮相惹得祸? 微蓝掸一眼木讷站着的南书和外边候着的南风,嗯,这时候才发觉八卦小能手的好处啊! 话说微蓝将将念了五日书,严先生从伦理道德到君君臣臣,帝王之德,臣子之义,说得干干脆脆,演讲起来毫不费力,还能旁征博引,课堂导入很有意思,只是微蓝觉得,他对于伦理道德的诸多看法,太过片面,不过这也只是一家之言,受过十多年义务教育的她也能接受这样先生心中的标准答案,她是无所谓,老板喜欢不就好。 不过她也还算认真,时时摘抄笔记,回屋还整整要练上两个时辰的字,连着几天请安时,洛二夫人都要欣慰地看着她,万般温和地说,“我瞅着啊,皇上若是开女子的恩科,我们蓝儿定然能夺个女状元回来。” 想来大多人是对她的行为一笑而过的,多觉得小孩子耐性差,坚持不了多久。可偏就洛康,独辟蹊径地开展了一个观点,“读个书把自己读得死气沉沉的,还是原先好些。”微蓝在这一点上倒是很认同洛康,这种教育多在“成教化,助人伦,”意图在于培养君子般的品质,可实际疗效如何,也就是个人看各自造化了。又加上每日里还得恶补自己原先没能发展起来的琴棋书画,再同洛二夫人学学理财管家之窍。日子过得简直艰难堪比高三,见到床榻只想美美睡上一觉。哪还有劲力,打打闹闹,变着法儿的逗他一逗? 经过已经收敛的小侦探南诗的特别来报,微蓝的好学没有阻碍洛元的一如既往,倒累得这几日来找微蓝玩耍的蕴笙姑娘,无意间被多次喂了闭门羹,也是蕴笙心肠好,听闻微蓝在读书,也就离开了,是这样也就罢了,平日里来找蕴笙玩乐的洛康,也深觉玩耍起来没了意思,这不禁让人无奈于习惯的可怕性。几日不聚,就让曾经抱着小伙伴被抢心态的洛康老老实实起来,也实在是神奇了。 严先生的课堂依旧以教化为主,就比如这日,讲到了《论语宪问》:“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微蓝对此文还有些印象,为了更好地拓宽自己的求学之路,她课前又极虚心地又通读了一遍全文,害怕自己的理解有误,还特地找来南书问一问。 “‘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你可还有印象?”微蓝坐在案几前抬头问着,而侍立在一旁的南书愕然了下,一时有些慌张。 “小姐,想听什么答案?” 微蓝也被她的话语弄得一怔,她也没有议论国事,这事推算起来都过去了好几辈儿了,只算是简单交流,南书也不至于这样的诚惶诚恐吧? “哦,只是先生快要讲到这处了,想偷偷问你下,看今日能不能得个彩头。” 南书这才长舒口气,耐心解答起来,表情异常严肃。“臧武仲以归还防城为条件,向鲁襄公提出保留臧氏世袭贵族身份和待遇的要求,孔夫子认为这是一种要挟国君的不忠行为。” 嗯,微蓝点头,和书面意思一样,却还经不住问,“你还有没有其他见解?”微蓝问得真切,却憋了南书一个大红脸,“还需要其他想法吗?” 言下之意是,孔夫子旧事重提,都定义此事为“要”,即要挟国君的行为,那么后人还需要说些什么呢?好罢,微蓝现在是很急切地想听听严先生的解读了。 来到堂内,微蓝和三位兄姐打过招呼,也就静静坐下,用粗黄的毛边纸画起分析图来。 蕴笙在一旁看着她“嗤嗤”笑起来,微蓝不明所以,惹得蕴笙又是一笑,秋日天凉,他们起得又早,可蕴笙一掩嘴,身旁景色都成了虚幻,凉意渐散,暖光阵阵。 “这痴劲,可不就像吴表兄那呆子?”洛康浑不在意地搭上一句,倒见着自家哥哥又果断举起的毛笔,赶紧一嚷“先生来了。” 堂内四人齐刷刷坐好,严先生一手前执,另一手握着竹卷,立得笔挺。“前日我们讲到《论语宪问》的臧武仲,不知诸位可有见解?”一身暗蓝色的袍子让他脸上的严肃之意更显,奇的是,南诗来报说,人家就叫严肃。 微蓝收回开叉的神思,听得洛元沉稳清朗的声音,“学生以为,臧武仲精通礼法,为人刚正,但处事进退失据,才酿来杀身之祸,出逃齐国的结果。” 微蓝抬眼偷看严先生,他并没有多言,却是依照次序再点洛康发言,洛康的性子显然豪迈得多,比起洛元的含蓄,显得直截了当得多,“孔夫子以为臧武仲为要挟,世人说臧武仲颇多才干,他一介司寇,秉公本就是正道,却只因着珍惜季武子悼子的才干,信从了季武子那套阳奉阴违,得罪了季武子的长子,而学生以为,鲁国当时早是礼坏乐崩,国君对国掌控有限,三卿把持朝政,臧武仲帮助悼子本就有破坏礼法之嫌,得此结果,不足为奇。” 洛康的话儿直戳背景,礼坏乐崩,可就让接下来接话的人很是为难了,微蓝这样想着,目光投向严先生,见他果真把眼神在她和蕴笙间游移,蕴笙善解人意地很快发言,“今上英明神武,举国上下四海升平又国运昌盛,人才济济,何惧礼乐之事?”蕴笙的歌功颂德,让严先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他甚是温和地看向微蓝。 微蓝对着严先生甚是关怀的目光坏心地想,要是自己来个语出惊人会怎样?想了想,还是不要太出格,只撇了撇嘴,无奈地说:“学生觉得这位臧武仲先生可怜得紧,不记嫡庶,他是真心爱惜有才干之人的,而后引发的一气事情,多是因他有了这样一个私心所造成,长子公弥怨恨他,扶持了另一卿孟孙羯,二人联手绞杀臧武仲。可是,既是他自己所选,也前瞻性地加以防备,也是不易了。” 洛康紧随微蓝之后,“鲁公倒是同情臧武仲呢,才给了他喘息机会。”语气侃侃,微蓝只能腹诽,她就是想说,孔子一味抛弃前情,全然忘记季武子等人对于忠良的迫害,把一场政治阴谋的受害者评说得面目可憎,说他要挟君子,是不忠君爱国的行为,他若不是保公派,鲁公能留他性命?好笑! 严先生照旧谨慎地不发言,洛康来劲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用着当年祖父,父亲的威名保命的,更是让看官难看。”洛康神情肃然,眼神里透漏出一股刚正,可是话儿说得全全没有立足之地,他有一个文学大儒的爹,簪缨世家的本家,一个身为县主的娘,大长公主的外婆,这难道就不是萌阴?他的所行所举,在日后若是畅通无阻,除去他本人努力,难道家族的助力就没有分毫? “康弟妄言了,”洛元从容不迫地打断他。“臧武仲此人也是颇有才干的,他在齐国时,便能依照自己的才干,敏锐地发现了齐国即将开始的内乱,从而规避了风险,二弟万不可一概而论。” 这时,严先生才慢悠悠地出言,“此课诸位交流,可有裨益?”这倒让微蓝很是惊奇,原以为严先生会和稀泥,说句忠君之义,帝王要贤,臣子尽忠什么的,哪晓得这样产婆术的教学手法,还能出现在近乎迂腐的严先生古代课堂上,先生也没有说一个准确答案,只让个中自己体会,这种教学理念倒是很先进嘛。 “在某看来,臧武仲虽避齐祸,却未能顺势恕施,一错再错,与人留下要君的口实。某望在座诸君,行事张弛有度,为人宽容,才成大器!” 严先生不论大处,只从细节入手,推己及人,从而给了微蓝等人一个修身立德的结论,微蓝心里念了念,怪不得说他是洛博简高徒,果真四两拨千斤! 而后,严先生又说,“都道勤笔勉思,如此,今日余下课程,就书写感悟罢。” 四人答“是”。堂内唯余一片“沙沙”声。严先生饮了口茶,踱着步子来来回回在学堂里晃悠,忽然瞥见微蓝桌上的毛边纸,很是欣慰地给微蓝一个眼神,拿起纸来细看,那是一个表格,横向写着,时间,地点,感悟;纵向写着,人物,事件,引深。严先生咂了咂嘴,惊觉微蓝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可惜了启蒙较晚,表格内的好些字,写的是缺胳膊少腿,令人叹惋。又放下纸来,走到洛元身边,见他笔力深厚,身姿挺拔,又现一派的金质玉相,更觉洛家后继有人。 蕴笙抄写得极为认真,一手簪花小楷在纸上活灵活现,微蓝眯眼去看,蕴笙在册子上,细细密密地做了许多批注,对于为君之道,匡扶社稷。蕴笙似乎很有感悟,微蓝渐渐看得毫无掩饰,掸眼就和蕴笙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偷看别人的批注被逮到,她还没娇羞地低头,就见蕴笙弄清她在看什么,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又自去书写去了。 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横在微蓝的脑间,蕴笙姑娘这是?思嫁了?这对象还是天下间最无情无义的那个? 古代女儿家越过了十岁大关似乎就开始被亲人们有意无意地传输着嫁人的理念,如何觅得好郎君,寻得好的终身饭票成为第一要务,所以她们学习琴棋书画,为了取悦夫君,读书明理是为了自我宽慰,可还是经不住有的,no,绝大多数男人的天性使然,妾室一房一房地进门,当然这还是有财有势的人家,运气不好的,贫贱夫妻,相互责难,凄苦一生也是有的。 蓝楠辛苦地自我养成,从五岁到十岁,再到往后,她日后会过怎样的日子?遇见怎样的人?越是接近及笄,她的心情也越是焦躁。 “堂小姐可是有困难?”一声温厚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微蓝低头看自己写的文段,老老实实地摇了头,就继续写起来。 “严先生,严先生,……有位夫人自称是您的母亲,要您出府相见呢,您瞧?”一丫头慌慌忙忙跑进来,蕴笙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丫头立马垂下头去。 “先生,母亲应是与了您牌子的,若真是严老夫人或是府上亲眷,怕是……”蕴笙斟酌词句,表达自己的疑惑。 微蓝就看着严先生的脸越发地像锅底灰,和四个学生匆匆一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