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盖,清辉照水,银纱缥缈如烟。树影花重处,自有暗香浮动。虫鸣声歇正好,一觉天明。
得过楼,寒山正在沐浴,庞飞拿着丝瓜络帮他擦背。
庞飞今天表现奇怪,照理说他会在这个时候汇报最新的消息,但他却什么也没说,擦背的力道也是时轻时重,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庞飞,有心事?”
庞飞皱眉,思索片刻道:“公子为何要帮孟姑娘?”
寒山趴在浴桶边,瞧着右手被仔细包扎过的伤处,闻言道:“一池死水难得闹腾,不觉有趣?”
“可公子今夜冒然出面,孟姑娘未必猜不出公子的腿……”
寒山没有立刻回答,庞飞看着眼前这副身躯,肤色虽浅,但骨肉精瘦,遒劲有力,根本不似寻常病弱之人,可以想象他从前对自己有多狠。
“她不同”
这算什么答案?庞飞哑然。
寒山又道:“让她给我那继母添点堵,咱们这头便松快几分。”
这下庞飞明白了,但随即又担忧道:“白夫人一向提防着咱们,插了这么多眼线进来,咱们一直隐忍不发,这回还妄图干涉公子娶亲。”
“白羽宁吗?父亲怎么说?”
庞飞道:“听铁玄说,将军模棱两可。”
寒山毫不意外道:“那就是没拒绝了,以咱们这位主母的手段,父亲迟早会同意的。”
“公子有何打算?”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话音未落,寒山突然从浴桶中站起,拉过衣架上的内衫,紧接着白影一闪,人已走向床榻。
庞飞无奈,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跟过去帮寒山擦头发。
寒山瞧着他脸上还有水珠,再看前胸衣襟上也有水迹,问道:“你怎地这般狼狈?”
庞飞面无表情道:“公子往后起身慢一些,属下便不狼狈了。”
第二日,莺儿帮忙掩护支开素心,孟青宁偷偷从后门跑出了将军府。这时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她便一口气跑到昨晚的巷子里,果然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孟青宁未及细想便跳上马车,掀了车帘进去,便看到寒山正歪倒在柔软的靠垫上,睡的人事不知。
孟青宁眉毛一挑,嘴角添了三分顽劣,猛地一脚踹过去,寒山似乎觉察到了危险,以迅雷之势握住了孟青宁的脚腕,而后猛的一拽,孟青宁一声惊呼,摔倒在地,好死不死,恰好跌进了寒山怀里。
“你!”孟青宁本能一巴掌甩过去,又被寒山抓住了手腕。
刚想再踹一脚,寒山忙放开她道:“我说,你老实点吧。你喜欢在马车里打架惹人围观,我可不想。”
孟青宁坐正,整理衣物,闻言嘲讽道:“寒公子的风流债怕是罄竹难书,俗话说: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咬,以寒公子的脸皮,还怕人围观?”
寒山突然倾身过来,坏笑道:“既如此,咱们继续?”
“你快闭嘴!”孟青宁把他推远,又冲外喊道:“车夫,还不走?”
庞飞叹了口气,一甩马鞭,马车总算上路了。
马车走的很快,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突然拐了弯,孟青宁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个方向怎么像是去北大营的方向。
大齐皇城,有三营五卫。何谓三营?便是校尉营、北大营和神机营。校尉营是京师培养将领的军事学院,北大营负责拱卫京师,神机营则负责武器研发和制造。五卫便是金吾卫、羽林卫、龙武卫、虎贲卫、鹰扬卫。其中金吾卫乃皇帝亲卫,羽林卫为皇宫内卫,龙武卫、虎贲卫、鹰扬卫皆是外卫,负责守卫宫门。
出京城北华门,再前行三里,便来到了北大营的驻地。
北大营是军事重地,平日不允外人靠近,马车尚在百米外,就被人拦了下来。寒山懂规矩,任凭守卫搜查,高举武侯将军府令牌,道:“我乃武侯将军独子,今日来拜访宁叔叔。”
北大营守将名唤宁瀚,是寒将军旧部,寒山幼时颇得他疼爱,后来双腿残废,这个叔叔也比他父亲还要上心,为他找来许多名医医治。犹记得双腿刚残时,宁瀚曾摸着他的头,道:“你像你父亲,当年他追敌千里,勇冠三军,你岂能差?一息尚存,便要与天争命!”
宁瀚一听他来了,忙从营地跑出,老远便喊道:“臭小子,你多久不来看我了?可还记得你宁叔叔?”
这人说话嗓门是真大!孟青宁循声望去,见一老将,须发花白,面色黑红,身穿一身墨色铠甲,十分孔武有力。
宁瀚走到近前,一眼就瞧见了孟青宁,指着她道:“这女娃是你媳妇?”
不等孟青宁否认,寒山笑着摇头道:“叔叔又说笑了,这是我家请的西席,我带她来学习骑术。”
宁瀚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为难道:“军中骑兵皆是悍勇儿郎,教她一个女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