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九郎站在屋敷门外,也看着屋拓哉消失在路口,抬头入眼是青天白云。
自己看出来,是自己的事,人家能出言提示,那便是份善意。
这份微薄善意,我新九郎应下了。
虽经年铜臭相伴,然而心犹存善,名叫屋拓哉吗,新九郎愈加判断,真是个有趣的男人啊。
久保康贵一口浓痰狠狠吐出,菜田一株青翠欲滴的白菜上,叶面剧烈地颤动起来。
“屋拓哉这个混蛋,说假话当我傻子吗?”久保康贵脸上满是不屑,“还有,我和那孩子说话时,一张脸苦得那般明显,是生怕那孩子看不出来呐。”
久保康贵旁边,一个青年蹲在田地抬起头:
“父亲,他不会坏事吧?”
“不会,我故意说得那般清楚,他应该听出了我的威胁之意,不过是个卖酒放贷的胆小町人,没这个胆子。只是”久保康贵微微摇头,又停了一下。
“只是什么?”青年口中着急地接道,心中却在不禁腹诽,父亲总爱卖弄的习惯什么时候改掉!
久保康贵没看出青年的不满,即便看出也不愿搭理:
“只是新九郎那个孩子,那边的进展过于顺利,甚至我备好的话术都没祭出,简直有些,顺利地不对劲。”
没待青年说话,久保康贵继续带着些疑惑继续道:
“而且那孩子昨日还一副病重模样,害得我生怕他死早了,谋划落空,可今日他气色竟又不错起来。”
青年听完久保康贵的话,只是一脸惊喜,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过于顺利?难道,那个叫新九郎的其实其实早就暗中爱慕我妹妹,哇,我妹还大他两岁!少年的春心诶”
久保康贵淡淡瞥了青年一眼,也没像往日责骂对方的轻佻,因为他心中倒也觉得这个推测颇有些合乎情理,这样便能解释得通起来。
他一番比较复盘下来,结果发现几日下来,女儿白穗那边的阻碍反而是最大的。
本以为白穗性子柔弱,但前两日自己和她哥哥又是威逼利诱,又是哭诉乞怜,好说歹说,才最终劝服她答应婚约,乖乖服从安排。
至于他先前对新九郎所说,自己与其父亲有过隐秘婚约一事,纯属捏造。
一个孤儿,还不是任由自己揉捏,只要过了今夜,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久保康贵最后想起了新九郎逝世的父亲,自己当时也去对方家中探望过,对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说着:
“还望贵康兄,日后能多多关照些犬子,真是非常感谢了”
想到这,久保康贵重重一脚踩在那株白菜上。
白色、绿色、棕色的液体混杂着,在木屐缝下淌了出来。
时值室町幕府末期,文明二年,公元1470。
应仁之乱持续已达三年之久,数十万军队依旧在京都对峙,京极骚乱也在这一年爆发。
此时,大藏村中,第九世的新九郎,正准备举行婚礼。
十五岁的他,尚未踏上恶鬼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