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九郎与久保康贵谈话时,便留意到屋拓哉的神情变化。
此时,新九郎有些关切地问道:
“屋拓哉,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久保,久保康贵刚才所说的婚礼是,”屋拓哉没有回答新九郎的问题,反倒奇怪地问了回去。“新九郎你与他家的吗?”
屋拓哉想再确认一遍,脸上神情也有些古怪。
新九郎闻言,心下不免一动,于是看着屋拓哉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嗯,是我与他家之女,久保白穗,今晚,便准备成婚。”
新九郎用有些轻松的语气说完,但眼睛仍然专注看着屋拓哉。
真是干净的眼神啊,毕竟才十五岁,与新九郎对视时,屋拓哉心中急掠过了这个念头。
“那便恭贺你了,”屋拓哉得到肯定答复后,目光不自觉下移一些,躲开了对方目光,继续说道,“请原谅我还有事务缠身,无法亲至婚礼,但明日必定奉上贺礼以作补偿。”
“非常感谢,您有心了,改日我请您再饮一杯。”新九郎边说,余光也看向道路尽头,那里,久保康贵的身影恰好消失在拐角处。
屋拓哉听出新九郎的送客之意,也无心继续留下,虽然心中颇为纠结,但只能开口:
“那明日我再来叨唠了。”
屋拓哉转身离去,迈步踩上回去的小道,可方才心中所思,却依旧萦绕不止。
他旁听了久保康贵与新九郎的对话,将新九郎今日答应婚约一事,便把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屋拓哉与久保康贵并不熟络,但听闻过这人的一些事迹,他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也无意多管闲事。
他明白自己虽能被众人乞贷,经营高利贷数年,也看似风光,往往有落魄武士到酒屋抵押田产,求贷钱款,到了截止之期武士无力偿还时,他也敢上门粗暴收没对方家产。可这是因为酒屋的高利贷,大名和幕府都要抽取重税,亦同样是当地城主的重要财源,换句话说,日本此时全国的高利贷业务,是受幕府直接保护。
往往查封欠贷者家产时,屋拓哉会申请当地专门的武士随同一齐上门,对方如果反抗不从,是会被当场格杀的。
对上新九郎这事上,他便又区区不过是一介町人,士农工商的层级下,地位甚至不如新九郎这个孩子,更何况久保康贵这个名主。
屋拓哉说到底,和新九郎只相识半日,他不愿牵涉,亦无力干涉。
他有些羞愧,因为自己方才移开目光,连个少年都不敢面对。
可毕竟是那般清澈的目光啊。
屋拓哉走着,想到新九郎刚刚达到束发之年,又是丧父不久,孜然一身,越加不忿,越加认定久保康贵这次险恶得有些过分了。
“新九郎,”他突然回身一句,脸上含着温煦的笑意,“成婚,乃人之大事,其实不必如此着急的。”
新九郎张口欲言。
屋拓哉立即又补了句:
“是我失言了,男婚女嫁嘛,恭贺新九郎你了。”
说罢他连忙转身继续离去。
新九郎!倘若你的早慧并非伪装,先前的皱眉再加上方才的言语,如此显白的提示应该够了吧!自己也算做的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