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反悔了？程心问道：“为什么不吃？”　　　　“不是和娘说过了吗？我有自己的原则！”　　　　呵，居然为了个可笑的理由连命都不要了，这孩子……也是没谁了，之前她选择尊重，那是因为不吃人奶还有其他办法，可现在……程心好气又好笑的道：“丫头，你那个原则坚持的真的是毫无道理。”什么吃了奶娘的奶就成了有奶便是娘的孩子，哪来的逻辑？不知道这个时代流行奶娘吗？当然，这种流行只是少数人当中的流行，她们两个也还算幸运，被扔进了这少数人中。　　　　“娘，我若是不懂事的孩童，怎么样都可以，吃谁的奶都无所谓，可我现在毕竟有自己的思想意识，您让我吃一个陌生女人的奶，我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牛奶是奶，人奶也是奶，既然都是奶，要不要分这么清楚？”牛奶吃得，人奶怎么就吃不得了？　　　　“娘，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你这小身子若能吃五谷杂粮，我用得着这么操心吗？再说，你不是也吃……也吃你娘的奶了吗，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起孩子吃奶的事，程心不由得脸泛红晕。然而，她是真担心孩子的身体，出生这么久了，就吃了一顿奶，喝了些糖水，其他什么也没吃，当然，也不能吃。之前她还想着牛奶喂养虽然比母乳喂养差了些，至少孩子心理舒服，再大点就可以喂食鸡蛋羹等流食，不想牛奶喂养的方法被绿茹否决了，牛奶都不过关，更别提其他牲畜的奶了，哪想孩子这么坚持，就是不肯妥协，不过换位想一想，若自己是个孩子，是否愿意吃一个陌生女人的奶？仔细想想，孩子的坚持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有道理是有道理，总是要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能一样吗？”孩子声音不觉高了些，满心的委屈道：“娘，这不一样，她只是一个陌生人，您是我娘，是我最亲的人，你怎么能和一个外人比？”孩子撇着小嘴，小脸憋得通红，眼睛里含着泪花，程心见孩子如此在意这件事，顿时心就软了，安抚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事，至于这样吗？”转而吩咐绿茹道：“绿茹，你再去拿些糖水来！”　　　　“哦，好，奴婢这就去！”绿茹刚转身，程心将人喊住：“等等！”想了想道：“你去厨房看看，让厨房里的人做些糖水煮鸡蛋、糖水炖猪蹄、鲫鱼汤、老母鸡汤之类的，恩，还有……”程心实在想不起来了就道：“算了，你告诉她们，凡事她们知道的产妇吃了能下奶的食物，都让她们做一遍！”　　　　“诶，奴婢这就去！”绿茹离开后，孩子笑靥如花的望着程心，甜甜的喊了声“娘”。　　　　程心无奈的看着孩子，伸出食指刮了下孩子的小鼻子打趣道：“这下高兴了？为了你老娘我也是拼了！我容易吗？”　　　　“谢谢娘，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奶催不催得出来还不一定呢。”　　　　“结果不重要，娘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最令人开心的是娘在慢慢的不自觉的接受了自己的孩子。　　　　“还是饿的轻，真饿到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看你还挑不挑！”　　　　“贫贱不能移，娘，我是有骨气的！”　　　　程心轻笑：“你这叫有骨气？我看是倔脾气还差不多，没事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孩子嘿嘿一笑，幸福的道：“那我若不坚持，怎知道娘会这么疼我，愿意为了我催奶！”　　　　“行了，知道你小嘴甜，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老天竟派你这个小鬼来讨债！”　　　　“嘿嘿，那娘一定是拯救过宇宙！”　　　　程心听了孩子的话轻笑出声。　　　　看了看桌子上满满一碗剥了壳的糖水煮鸡蛋，程心尝试着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孩子忍不住问道：“娘，味道怎么样？”一旁的绿茹也期待答案。　　　　程心将食物咽了道：“就是甜甜的味道，还可以。”　　　　“那娘多吃点，您吃饱了我才能有饭吃！绿茹姐姐，再给娘拿一个。”绿茹很是听话的又从碗里拿一个鸡蛋递给程心。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两边换着吃，难以下咽时绿茹及时送上糖水，这鸡蛋，每天吃一个增加营养，两个增加双倍的营养，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纯粹是找噎……　　　　见程心看到满桌子食物一副反胃要死的模样，孩子担心的道：“娘，要不换一样吧！”　　　　程心一记白眼瞟过，换一样，换几样都是自己吃！吃，吃，吃，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吃，为了孩子，吃这几样东西算得了什么，程心被自己散发的母爱感动的一塌糊涂，英勇就义似的一阵狂吃，只希望她这身体能感知到她那颗伟大的母爱之心，快快产出奶来。　　　　糖水煮鸡蛋、糖水炖猪蹄、鲫鱼汤、老母鸡汤等等，还有几样厨房婆子提供的叫不出名字的土方，多方轮流换，吃过一样换一样，不知道吃了多少个鸡蛋，喝了多少碗鱼汤，炖了几次猪蹄，饿了就吃，不饿也吃，恶心的不想吃也要硬塞，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在第三天的时候程心身上有了奶水，孩子如愿以偿的再次吃到亲娘的奶。　　　　“终于吃上一顿饱饭了。”已经出生四五天了，除了开始吃的那一顿奶，几乎顿顿喝糖水，她早已是有气无力伸手就能摸到死神了，等这一顿饭等的可真是辛苦。孩子吃完奶十分满足的感慨。有娘的陪伴，这样的人生，就是幸福！　　　　“生不易，活不易，为了你这口饭，做娘的我也是不容易！”程心将孩子竖放在为她特意准备的褥子上，整理自己的衣服。　　　　“娘，您辛苦了，谢谢你！”想起娘为了她硬向嘴里塞食物的样子，既暖心又心疼。　　　　“要真想谢我，就快快长大，吃饭自理，我保证，你只要能吃饭了，那些东西，我是一样都不会去碰了。”都说药苦，她吃的那些东西，比药好不到哪去。　　　　“娘，你为我吃的苦女儿都记得了，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程心轻笑：“算你有良心！”这时房外传来绿茹的声音：“二少爷！”程心与孩子相视，都有些意外，不过孩子很快就高兴的低声道：“娘，爹终于来看咱们了！”　　　　程心一直知道孩子心中有个不切实际的愿望，父母恩爱，家庭和谐，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孩子的亲娘都做不到，更别说她这个冒牌的了，见孩子满怀期待的神情，不客气的泼冷水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没听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吗？”　　　　“我相信爹不会让我失望的！”　　　　“拭目以待，看到时你怎么哭！”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程心立刻抱着孩子进入状态，所以穆正阳进门看到的便是妻子坐在床上，怀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安静的专注的望着前方的空气，当然，他是看不到眼神的，因为程心将谭御医给她的白绫蒙在了眼上。　　　　随后跟进来的绿茹见程心已进入瞎子状态，心下佩服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出声提醒道：“二少奶奶，二少爷来看您了！”程心没有立刻回话，房间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程心不知如何面对穆正阳，也没打算深入了解他这个人，所以无话可说。穆正阳面对突然失明的妻子，亦是一时无话，对两人关系比较清楚的绿茹也不知说什么来缓和气氛，至亲至疏夫妻，而她面前的这对夫妻，从来就只有疏，唯一一次“亲”，还让两人有了孩子，是喜亦是忧，屋中唯一想说话有话说的就是程心怀中的孩子，而她偏偏什么也不能说，她开口说话，惊到了娘，吓晕了绿茹，爹会有什么反应她猜不到，但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考虑爹会拿剑将她劈了的可能，所以，她不敢轻易开口了，她要选择适当的时候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爹，至少有娘的帮助，这样她就更安全了。　　　　想说话又不能说话，的确是个恼人的事情，更恼人的是，娘故意将她横着抱，不让她看爹，渴望见的人就在跟前，却看不到，孩子的嘴巴委屈的撇了撇，可惜当娘的被蒙着处于瞪眼瞎的状态，一直“瞪”空气，将她无视个彻底！　　　　穆正阳望着自己的妻子，神情甚是复杂，既像是对一位无关紧要的人遭遇的苦难表示同情怜悯，又像是对一位熟识之人的愧疚，无奈，想靠近安抚又有所顾忌，最终一切都汇聚成面上的平静。然而当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心情还是忍不住激动，面上也有些动容，那是自己的孩子，尽管不愿，她还是让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　　　　轻轻的走近，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当快要触摸到孩子的时候，冷冷的两个字把他挡在了中途，依旧是那样的不近人情，他们是夫妻，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小姐！”绿茹想要劝说，开口才知词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她知道小姐心中所求，多情总受无情苦，姑爷，其实已经是好的了。　　　　“出去！”程心再次出声，穆正阳默然的望着妻子，这几日，他虽听话的没来揽华院，却一直默默地听着揽华院的消息，为了孩子，她吃尽了苦，这些，他都知道，他想说，我们是夫妻，即便是眼睛瞎了，他也可以照顾，然而面对冷冷的言语和冰霜的表情，他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清楚的明白，他不是那个人。　　　　见人没动，程心又一次道：“出去！”　　　　无奈，穆正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妻子道：“你好好将养！”随后离开了房间。　　　　“奴婢送二少爷！”绿茹恐穆正阳生气，慌忙开口，意在给人台阶，但她也知道，隔在小姐和姑爷两人之间的鸿沟，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填平的。　　　　“不用了，你好好照看二少奶奶！”　　　　“是！”绿茹送走穆正阳关上房门，程心摘下白绫，揉了揉眼睛道：“这姓谭的御医，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有这白绫覆着，比瞪眼装瞎容易进状态多了。”见绿茹小嘴微张的吃惊表情，忙解释道：“我是说，有这白绫，我的眼睛舒服多了，再过些日子，应该是大好了。”　　　　未等绿茹回话，只听孩子十分委屈的指责道：“娘，您是故意的！”　　　　程心不在意的问道：“我故意什么了？”　　　　“您故意不让我和爹见面！”　　　　程心低头看怀里的孩子，无辜问道：“有吗？”心下早已忍俊不禁。　　　　“您还装，刚刚我明明可以看到爹，你却让我横躺着看床顶，您还说不是故意的！”　　　　“哦，那你可冤枉我了，我那会全心想着自己不要穿帮，哪还顾得上你，所以……呵呵……再说，你们父女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半刻！”　　　　“哼！”孩子轻轻哼了声道：“爹还受着伤呢，娘真小气！”自己不想见爹就算了，还不让我见，小孩子气！　　　　“嘀咕什么呢，丫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是不想吃奶了？”　　　　孩子朝天翻白眼，幼稚！随后很没骨气的嘿嘿一笑，露出满嘴的牙槽，讨好道：“娘说的对，见爹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娘高兴就好。”声音虽然含糊却还是让人听得清。　　　　“孺子可教！”程心用手指在孩子的脸颊上轻点了下，心情大好。　　　　小姐真是长本事了，竟然威胁一个孩子，绿茹望着自家小姐脸上得意的笑，甚是无语。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