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还是不吃东西吗？”　　　　“仍旧是不吃！”　　　　“不吃奶娘的奶，可有试过其他的？”　　　　“妈妈的意思是？”　　　　“有没有试过羊奶、牛奶什么的？”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没有主人的允许，谁敢给小主子喂这些牲畜的奶？　　　　严妈一看众人的反应便了然，于是道：“你们着人弄些牛奶和羊奶来！”　　　　“是！”两个丫鬟答应着出去，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找来了牛奶和羊奶，试着去味婴儿，她们刚把汤匙递到婴儿嘴边，婴儿便哇哇大哭，咬着牙槽不喝。一名丫鬟解释道：“妈妈，小小姐不吃东西，还一直哭，哭累了就睡，醒了就会继续哭。”　　　　“这是怎么回事？”活了这把年纪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刚出生的婴儿不吃奶水，一直哭闹，这孩子哪来的力气？　　　　另一名丫鬟怯怯的道：“严妈妈，小小姐是不是中邪了？”　　　　“胡说，再乱嚼舌根，小心撕了你的嘴。”小丫鬟挨了训斥，脑袋向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　　　　门外一阵响动，只见两人扶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走进来，老人虽一身素衣，装扮的却不失贵气，严妈妈见了走向前迎接：“老夫人、夫人，大少奶奶！”　　　　“严妈，孩子怎么样了？”扶在老人右手边的人询问。　　　　“回夫人，小小姐依旧不肯吃东西。”　　　　老人左手边的年轻女子向婴儿篮内望了眼，见孩子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珠，撇了下嘴角，语中带酸道：“这孩子还真是随她娘，小小年纪就这么能闹腾。”　　　　房内无人接大少奶奶王香云的话，严妈接替了王香云的位子，扶着老妇人走到婴儿篮旁，开口道：“老夫人，您看，孩子长得多像二少爷，这可是咱们国公府的长小姐呢。”　　　　老夫人望着婴儿含笑点头，甚是欣慰，活到这把年纪，儿孙已是成家立业，长孙已经为穆家添了个曾孙子，现在二房又添了个曾孙女，到此，人生也算圆满了。　　　　“这么点大，哪里就看得出像二弟了，再说，这孩子是不是二弟的还说不准呢！”　　　　“住口！”御北侯夫人王氏虽是呵斥了自己的大儿媳，却并无责备之意，老夫人听了王香云的话，脸色亦是变得不好看，看了眼婴儿吩咐道：“将孩子送到她母亲那里去。”　　　　严妈有些担心的禀报：“老夫人，奴婢听说二少奶奶现在有眼疾，醒来后什么也看不见了，若将小小姐送过去，只怕她照顾不过来。”　　　　“严妈，您过忧了，二少奶奶只是眼睛瞎了，又不是胳膊断了，难不成娇弱的连孩子都抱不动了？况且这孩子嘴巴这么挑，不吃别人的奶，亲娘的奶总不会不吃吧？”王香云趁机揶揄。　　　　严妈有些为难，并未回话，在一旁等候老夫人的吩咐。这时篮中的婴儿醒了，睁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打量了一圈，然后没有任何前奏的撇嘴就哭，不惜扯痛嗓子哭出最大声，嗓子的疼痛抵不过她那颗急切见到亲娘的心。　　　　老夫人望着闭眼大哭的婴儿，面色严肃，沉声吩咐道：“送过去！”　　　　“是！”严妈弯身将依旧大哭的婴儿抱起，王氏补充道：“告诉她，如果连孩子都喂养不好，她就自请下堂吧。”　　　　严妈抬头向老夫人看了眼，见她没有说话，遂向王氏答应一声“是”，然后抱着婴儿离开，身后跟着请来的奶娘和三个伺候的丫鬟婆子。　　　　众人离开后，老夫人看向儿媳王氏道：“不论她以前做过什么，现在终究是阳儿的媳妇，是我国公府的人。”　　　　王氏俯首：“儿媳明白。”　　　　“我知道你对她心存芥蒂，那些终究是过去的事，自她嫁进穆家后也一直守本分，况且现在又为阳儿生了孩子，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祖母，只怕咱们放下了，人家未必放得下，那般谪仙的人儿，正阳可比不得。”　　　　“你也少说两句，我还想多享两年清福。”老夫人怼过王香云后由身边的人扶着离开了房间。　　　　王香云走到王氏身边，手扶王氏的胳膊委屈道：“母亲，祖母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向着那女人？”　　　　“你祖母这是心疼阳儿，爱屋及乌。”　　　　“正阳是她的孙子，正风也是她的孙子，正风还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呢，也没见祖母对我们这房上心。”　　　　“你啊，就是不知足，正风是国公府的嫡长孙，迟早会掌管国公府，更何况你现在又有了通儿，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王香云撒娇般的将头放在王氏的肩上。　　　　“你啊……”王氏脸上带着温馨的微笑，宠溺的用手指点了下王香云的鼻子，甚是宠爱。　　　　程心躺在床上，身体生完孩子后的疲累加上精神上的打击，本是闭目假寐，不知不觉间已是睡着了。　　　　绿茹轻推门走进房间，来到程心的床边，望着睡颜疲惫的小姐，面有不忍之色，蹲跪在床头轻声唤道：“小姐，小姐……”　　　　程心微微睁眼，见一面容姣好的古装女子趴在床头，动了动身子，只觉全身疲累酸疼，脑中瞬间清明，这已不是原来的世界，她因好奇被人推到另一个世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什么事？”程心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瞎子”，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吃力的挪动身子想要坐起来，绿茹见了，慌忙搭手帮忙。　　　　“严妈抱着小小姐在外面等候。”绿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紧张的观察小姐的表情。　　　　“怎么了？”　　　　“小小姐出生后一直哭闹，不愿进食……老夫人让严妈将小小姐送来，希望……希望小姐能自己……”　　　　“什么？”　　　　“自己喂养孩子！”绿茹的字咬的很轻，但听在程心耳中无异一记重锤敲在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嗡嗡作响，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不禁哆嗦了下，喂养孩子？要老命的差事啊！　　　　“小姐？”　　　　“我……我……”程心嘴唇哆嗦，心中打寒颤，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硬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虎毒不食子，程素心是那孩子的娘，喂养她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毕竟直接感应的是她程心，身体她可以豁出去，心里的槛该怎么过，从女孩直接升级为孩子的妈，她需要适应，总要给她时间慢慢消化，可现在就让喂养孩子，她实难做到。　　　　啊呜……啊呜……房外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让程心突然打了个激灵，突然转头看向房门，竟是忘了自己现在还“瞎”着。幸好绿茹的注意力也被孩子的哭声吸引了，这才没察觉程心的异常。　　　　“绿茹姑娘，二少奶奶醒了吗？”严妈在房门外边哄着孩子边低声询问，声音中难掩急切。　　绿茹没有回答，犹豫着看向程心。　　　　门外孩子的哭声更厉害了，严妈敲门低声喊道：“绿茹姑娘，绿茹姑娘，你听到了吗？”　　　　“严妈妈，我听到了。”绿茹轻声回答。　　　　“二少奶奶醒了吗？”　　　　绿茹再次看向程心，程心双手微动，声音疲惫的道：“去开门吧。”　　　　得到允许，绿茹急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严妈，您快进来吧。”　　　　“二少奶奶醒了吗？”严妈的声音压的很低。　　　　“醒了！”　　　　严妈抱着孩子进屋，孩子的哭声小了些，严妈望了眼怀中的婴儿，心道：“这孩子也是奇了，像是能感应到似的，从杏院到揽华院，一路都在哭啼，进了揽华院便不哭了，刚才在外面等得久了闹腾，现在又……”　　　　“严妈！”绿茹在一旁提醒她将孩子抱过去，严妈将目光移向坐在床上的人，孩子来了竟是看也不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以前多么光鲜亮丽的一个美人，如今却是这般憔悴，哎，万般皆是命……见到程心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想起程素心往日的风华，严妈心中起了怜悯之情。　　　　严妈将仍在呜呜啼哭（相比刚才被拒在门外的哭声已经低了许多）的婴儿抱到床边，绿茹忙帮着将程心的手伸出接孩子状，严妈将孩子放到程心手里，孩子立刻停止了哭泣，竟还隐隐露出了笑脸。　　　　要不要这么灵验，到她手中就不哭了？好奇用余光瞥了眼怀中的婴儿，当程心瞥到孩子的笑脸，吓得双手不禁哆嗦了下，差点没把孩子扔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是个“瞎子”，面上表现的还算镇定，只她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尽是落在婴儿的眼中。　　　　严妈和绿茹也被这样的结果惊住了，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疑惑和惊讶，尤其是严妈，这样的结果真的让她很难描述，自小小姐早上一出生她就在一旁看着，睁开眼睛就一直哭闹，什么都不喝，就好像认人一样。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严妈很快恢复如常，笑语道：“小小姐还是和二少奶奶亲，见到二少奶奶立马就不哭不闹了。”　　　　程心不清楚府中的人事关系，不敢多言，并未出声。绿茹在一旁望着年轻母亲怀抱婴儿的画面，想到母亲的眼睛已经瞎了，鼻头一阵发酸，眼睛不觉湿润，慌忙用衣袖将泪水拭了。　　　　“二少奶奶，小小姐饿了，您赶紧喂她啊。”严妈见婴儿在程心怀中不哭不闹，还伸着小手向程心胸前抓了几次，而程心却无动于衷，想到程心看不到孩子的样子，好意提醒。　　　　程心听了严妈的话依旧是无动于衷，只脸上染上不明的红晕。　　　　“二少奶奶，小小姐姐饿了！”　　　　程心依旧不理会。　　　　严妈看向绿茹，绿茹会意，走上前温声劝说：“小姐，咱们喂小小姐吃奶吧。”绿茹说过便试着去解程心上衣的带子，手刚碰到衣服便被抓住了。　　　　“小姐？”绿茹心惊，不是因为她的手被小姐抓住，而是，她感觉小姐的手在颤抖，手心里全是汗水，小姐在害怕什么？　　　　程心强作镇定道：“绿茹，严妈，烦请你们二位先出去。”　　　　“小姐？”　　　　“二少奶奶！”　　　　“麻烦二位先出去，我会喂孩子吃……吃奶的！”　　　　严妈与绿茹相视一眼，再抬头看程心，注意到她脸上的红晕，顿时有些明白了，于是笑道：“是老奴不晓事了，冒犯了二少奶奶。”　　　　“严妈言重了。”程心虽不知严妈在府中是什么职位，但见绿茹十分敬她，便也以礼相待。　　　　“老奴可以离开，只是绿茹姑娘从小就跟在二少奶奶身边侍奉，就让她留下来伺候吧。”　　　　“不用！”程心断然拒绝。　　　　没想到二少奶奶的脾气依旧如此倔强，严妈仍旧劝说：“二少奶奶，您的眼睛现在多有不便，绿茹姑娘留下来与您有个照应，这样老夫人和夫人才放心。”　　　　老夫人和夫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她难道还能害自己的孩子不成？程心沉默了一会道：“素心一个人就能喂孩子，烦请两位先出去！”　　　　绿茹刚要开口，被严妈拦住，严妈向她摇摇头，然后笑着对程心道：“既然二少奶奶要求了，奴婢们出去便是，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二少奶奶有什么事喊我们就是，二少奶奶受累了，小小姐就交给您照顾了。”　　　　程心没有回话，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严妈心中微微叹息，拉着满脸担忧的绿茹走出房间。　　（本文首发晋江原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