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深夜,张夫人仍坐在厅里,直眉冷竖,怒气冲冲的样子。一见到张宸回来立即让他跪在张员外的牌位前,“还记得当日你得知你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你说了什么!” “我必将杀父仇人捉拿归案,让他偿命。” 张夫人冷哼一声,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我还以为你忘了呢!难道凶手是那个狐狸精,你就不守誓言了?” 张宸看到母亲气得两肩微抖,一脸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柔声劝慰她,将从青霓那知道的前因后果娓娓告之,并发誓自己会将真凶捉拿归案。岂止张夫人越听越生气,她不关心所谓的真凶到底是谁,丈夫因与那个女人相会,再中毒而死却是事实,这就够了!足够让那个女人偿命了! 何况那一年,她和丈夫的关系逐渐出现罅隙,矛盾重重,夫妻感情不似从前;等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有个红颜知己的时候,她便固执的认为是那个女人勾引丈夫,破坏了他们夫妻感情。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因到青霓身上。 殊不知嫉妒会蒙蔽人的心,看不到真相,也记不清往事。 张宸哪里明白张夫人的心事,他更不知道若不解开张夫人的心结,他和青霓永远都不会得到允可。他只当是母亲钻牛角尖,等查明了凶手,所有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见母亲顽固,张宸无奈争辩:“凶手明明不是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就咬着她不放。” 张夫人一巴掌甩到张宸脸上,含泪怒骂:“你是鬼迷心窍了!你以前从不会顶撞我的,今日为了那个狐狸精,顶撞我多少次了!你就一心偏袒她,不为父报仇,不善待母亲,你就是不孝!” “儿子孝顺母亲的心,娘您是知道的。父亲的仇我一定会报,只是凶手还没有找到。娘,青霓真的不会是凶手,你就相信她吧。”张宸一次次的恳求,不但没让张夫人心软,反倒加深了她对青霓的恨。 “别跟我提她,那样的女子听到都会脏了我的耳朵。现在你已知道了她的出身,妓院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你必须现在就和她断的一干二净。不然,你就不是我的儿子!”说完重重的关上房门。 张宸起身回到自己屋里,毫无睡意,呆呆的望着窗外明月,更觉冷冷清清;思来想去不如到牢房外面守着她。 翌日,衙门内外又聚集了好多人,有的是想知道哪个恶人害了张员外,关心案子;有的是知道疑犯是个青楼女子,只当是起淫案,凑热闹。 青霓一夜没睡,乌发散落及腰,不施粉黛,面容憔悴,小小的脸上泪痕犹在,幽幽明眸望着地上。 赵大人敲击堂木,“升堂!”边上的捕快们敲击木棍,齐声喊道:“威,武!”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在众人面前维持着公道正义的父母官形象,将案子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对青霓贴上凶手的标签。 青霓抬头看着赵先,不敢相信就这样断案,着急解释:“当日审理此案时,还有一位叫白乐天的大人证我清白,他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赵大人想了下,计上心来,“他当日的话只能证明他所见到的时间里你没下药,或许你早已下药了。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嫌疑人,何况你俩在明月楼,除了你给他下那种药,还会有谁?” 此话一出,场上一阵沸腾,纷纷说道,“可不是吗?说出来都丢人。” 青霓已觉难堪了,再想到张宸还在一旁,更是低头不语,窘迫至极。 张宸听到赵先的话,想果然应了,按下心中的鄙夷和怒火,义正言辞的说:“此案还未定,赵大人如此说未免太武断了,我爹和青霓单独在一间房也可以正经谈天说地,何况青霓是佳人淑女,我爹是正人君子,他们绝不会做你们所想的龌龊之事。” 张夫人在一旁一语不发,她还能说什么呢,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丈夫生前对那女子有多关照了,她已经不在乎自己丈夫的名声了,只想除掉那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除掉那个夺走自己丈夫的心的女人。 赵大人态度更加强硬,训斥张宸扰乱公堂,坚持青霓要为张员外的死负上责任。公堂审讯,逐渐演变成张宸与赵先唇枪舌战,一个认为证据不足,不能判冤假错案;一个坚持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凶手。 “半月为限,若查不出凶手,这件案子任由赵大人处理。”见争执的差不多了,张宸开出条件,目的自然是拖延时间撑到王爷派的人到达原城。 张夫人阻拦不了儿子,唯有痛心失望的发泄,“什么查凶手!凶手就是她。不孝子!”张宸深刻的感受到母亲在这件事上的蛮不讲理,十分偏执。此刻他没时间再去关心自己的母亲,他隐约感觉道,想青霓为此案子负上责任的不止是自己的母亲。 赵先自然不答应,声称人证物证俱在,根据大盛律法,明日午时于市集问斩。 “人证?就是所谓的明月楼里的人证明只有她和我爹在一起?物证就是所谓的春散?”张宸冷笑喝道,“我爹的死因是因服过量春散,也就是说下毒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就算只有青霓和我爹在房间里,谁能证明是她下的药呢?也许凶手早就下了药,然后制造只有青霓和我爹在的密室,嫁祸青霓!” 场外的人一听,纷纷议论起来,说道:“这也是可能的啊。” “恩,是有可能。” 赵大人怒说:“你这是凭空猜测!”张宸道:“是不是凭空猜测,只等查明真相了才知道。大人,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抓到凶手。”赵大人一时不知怎么说,他知道舒青霓必死,他也知道不能让张宸去查,可是张宸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自己定案有些不能服众。 成民夏婉和慕伊一早就侯在衙门外听审。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相互之间还有些拥挤,一个中年大叔,见到如花似玉的慕伊,忍不住想揩油,故意凑近蹭一蹭。 慕伊转头看着那位大叔,只见和颜悦色,连说不好意思,故意对周边的人喊道:“别挤了!别挤了!”她心思都在案子上,听如此说也就作罢。一来二去,那位大叔倒大胆起来,越性站在她背后,等待时机占便宜,时不时碰一碰,摸一摸。 突然慕伊听到背后传来挑衅声,“这位大叔,听审就听审,挤来挤去的干嘛!你站在这听不见吗?要不你申请坐到县大人旁边去听?” 往后一看,不是别人,却是七夕那晚撞见的男子。 大叔听了又羞又怒,自知理亏不敢多言,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离去了。慕伊见状,很瞧不上这种公子做派,欺负老百姓,便有些生气的,瞪着他,“这么多人,挤一下也是难免的,你这么怕挤,该在家待着呀,来这干嘛?你这么说一位大叔好意思吗?” 男子顺声望着慕伊,不禁失笑,没好气的说:“你说这话我一点也不意外,都说美女没脑子,我信了!” 慕伊火冒三丈,正欲驳回去,只听夏婉意外的喊了声“梁公子”。 原来,梁文菫奉他父亲之命来原城办事,每日正事没多做,只是四处游荡。今日上街碰巧听见有个轰动全城的大案子,便来凑凑热闹。结果一到此处,就看见一个中年大叔的猥琐行为,便把大叔挤去一边。 慕伊吃惊道:“娘,您认识?” 梁文菫也有些意外:“伯母,这也是您的女儿?那青霓呢?” 成民转过头来,低低的说了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又使了个眼色,示意梁文菫看里面。 梁文菫疑惑的看向衙内,不禁吃了一惊。衙内跪着的正是青霓,熟悉又陌生的脸,娇小的身躯在众人的围绕之下更显得瘦弱不堪,梁文菫不禁有些心疼;随即又看见她身旁立着一位英俊不凡的男子,也心疼的注视着他。 赵大人猛的拍了几下堂木,“是你审还是我审?此案已耗时太久,不能再拖!很明显她就是凶手,无需狡辩!若每件案子都这样,以找真凶为借口,迟迟不判决,那还有惩罚吗?还会行刑吗?” 成民见赵大人不松口,大有今日就要判青霓死刑之势,张宸孤掌难鸣,必须要推一下。遂隐在人群中,高声说:“那就让他查呗,反正也查不出什么,到时他就无话可说了。” 慕伊也在一旁附声道:“就是呀,按理说,程序上也该有几日的调查时间呀。赵大人若不让查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周围的人见说的也在理,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纷纷说道:“对呀,他们要查就查吧,赵大人怕什么!”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起到了效果。赵先听见人群中的声音,有些不好定案。张宸趁机谈判把时间缩短到十日。 成民继续添火,用一种看热闹的脸色对夏婉说:“我还想看看这案子最后到底是什么结局呢?死者的儿子要替嫌疑犯翻案,奇也奇也!”口吻淡定的不像话,似乎一切真的与他无关。 周围的人听了,也跟着附议,人云亦云,逐渐听见“答应他!找真凶!”“答应他!找真凶!”,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赵先有些坐立不安,本是先发制人的,没想到致于人了。 这样的声音,他不能装作听不见,佯装了十几年的父母官也不能毁于此时。一旁的师爷,不疾不徐的走到他身边,俯身小声说道:“就给五天时间,反正他们也查不出什么,那个小厮已经死了的。放心,原城你最大!” 案子始终会被查的,否则难堵悠悠众口,不如顺水推舟给点时间让他们查,反正他们也查不到什么。赵先想想也有道理,料定他们翻不了案,于是胜券在握,假意妥协:“既然你如此执着,本官就破例成全你,不过只给你五天的时间,毕竟这件案子已拖了太久了,五日后本官做主不得再有异议。” 张宸终于松了一口气,虽只有五日时间也算是一线生机。 青霓又被押回大牢,张宸目光一路跟随,心疼藏在眼里,青霓也回望着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夹杂着诸多情绪。大凡懂点男女之事的人都看出来他俩情投意合,相互倾心,这一幕尤其刺着了梁文菫。 他自言自语道:“就是他?”忽的脑海里闪现青霓对他笑的模样,心口处隐约有些刺痛,他知道青霓从未对他动心,而他也该结束这段一个人的爱恋了。 他回过神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了解后便说要出力一起救青霓,遂跟着一行人回到小竹屋。 成民,夏婉二人端坐在竹椅上,慕伊拿了个小杌子坐在娘亲旁边,梁文菫坐在凳子上,不自在的左顾右盼,而张宸站在门边,坚毅挺拔,似随时要冲出去一般。 成民介绍了下梁文菫,只说是在上京认识的朋友,张宸心里也猜到了些许,不甚理会。 “五日时间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张宸,你有什么计划?” “两个方案,运气好的话,找到真凶;若找不到凶手,我们就只有劫狱了。” 梁文菫吃惊道:“劫狱?那事情更糟糕了,不成功就是一死,成功了亡命天涯。” 张宸看着他,一种“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的眼神。梁文菫看着眼前这个冷傲不屑的脸,也有些气不忿,站起身来说:“我也是青霓的朋友,真心为她考虑,亡命天涯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 成民仔细想了一下,最终表态,“我们当然希望不用逃亡,可如果真的翻不了案,那也是唯一选择!” “两个计划同时进行,伯父伯母,你们在家计划劫狱的事情,我就去查案,每晚子时一起商讨下。” 慕伊听到张宸的安排,不太满意,也要去查案,张宸却说不安全,让她待在家。梁文菫心里也不是滋味,暗想:为什么有种只有我一个人外人的感觉。 张宸说完就出去了。梁文菫有些尴尬的,打个招呼也出去了。 慕伊见他俩走了,便问夏婉是怎么认识梁文菫的。夏婉好笑的说:“他喜欢你姐姐,就常借故到我们家里,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她噗嗤一笑,“那他见到张大哥,岂不是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