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那日,纵然明知南疆的消息没这么快传过来,凤鸣笙却仍然有些心神不宁。未免沈氏担心,她索性出了府,打算去逛逛京城。
可虽说是逛,京城的街道也是她曾经见惯了的景致,遇到些印象深刻的,总能勾起曾经她与赵永宁当时谈笑的记忆。
于是便再没有心思逛下去,便随意在路边挑了个还像样却并没有记忆的茶楼走了去。
小二引着她往楼上的雅间走,可上楼的时刻,凤鸣笙却看见了坐在一楼窗边的赵含姿。
她脚上顿了一下,见赵含姿身旁立着护卫,也就转了视线,继续往上走。
“凤小姐。”
可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呼唤。
声音有些耳熟,却听不出具体是何人。凤鸣笙也就继续向上走,等着身后再次传来了呼唤后,才转身就着二楼的栏杆往下看,首先看到的,仍然是赵含姿。
可赵含姿却并没看她,只是抬眼紧紧盯着前面的少年。
那是个极英俊的少年,匈奴人的高鼻深目和江南人的五官秀丽在他身上奇异的融成一体。
数月不见,他长高了些,脸色也红润了些。
看到了何怀安,凤鸣笙自然也看到了他身旁的庆戎。
她摆出客气而疏离的微笑,有些冷淡的朝他们打招呼:“郡主、三王子、小王子。”
“凤小姐。”
何怀安自楼下拾级而上,在离凤鸣笙五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才继续款款而笑,“冀州之事,呼延尚未谢过。今既有幸遇见,不知凤小姐可否赏脸喝杯薄茶,也算聊表谢意。”
他身旁的庆戎一向听何怀安的话,自是也跟着道:“请凤小姐赏脸。”
“冀州原是我分内之事,两位王子不必言谢。”
凤鸣笙冷冷淡淡的开口,“我还有事,不打扰了。”说完,她朝一旁的赵含姿点头示意,“郡主,鸣笙尚有它事,就先行离开了。”
何怀安有些失望,却并没再劝说。
而就在他沉默的当口,一直看着他的赵含姿忽然就抬头看向凤鸣笙,浅笑道:“凤小姐,相逢即是有缘,一起喝杯茶吧。”
虽说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让赵含姿夹在自己与赵氏家族中两难,可面对着眼前柔弱清丽的小姑娘温文浅笑的熟悉模样,凤鸣笙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只是略哑了声音,干涩着点头:“好。”
虽说是喝茶,可几人端了茶,却没一个人喝。
氛围太静默了。
何怀安端着茶,看着凤鸣笙想要说话,到底是欲言又止,放下茶杯看向窗外去了。
赵含姿性子一向安静,这时却是借着喝茶的动作,稍微掩了掩明目张胆盯着何怀安的视线。
庆戎不爱喝茶,只端茶做了个样子就放了下来,眼睛时不时看看赵含姿,再看看何怀安,神情很是纠结。
凤鸣笙垂下眼,在长久的静默中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正欲说话,偏生这时,庆戎终于受不了这静默,抢先开了口,却是对着凤鸣笙道:“凤小姐,喝茶太无趣了。难得碰到,当日你请我喝酒,今日我也请你喝酒如何?”
未等凤鸣笙回答,庆戎又转向赵含姿道:“王兄是风雅之人,平日却只能和我们这些粗豪之人打交道。听说郡主也是喜茶之人,不知庆戎是否有幸,请郡主与王兄在此论茶?”
赵含姿应的很快:“小王子言重了。能与呼延王子论茶,亦是含姿之幸。”
“谢郡主。”
庆戎这才再次转向凤鸣笙,“凤小姐,喝酒去吗?”
凤鸣笙并不想喝酒,但庆戎一腔努力,显然只是要让赵含姿与呼延单独相处。
当年之事,含姿为她而死。可若非含姿深爱呼延,怎能在肃王府发生那样的事。而此事过后,无论缘由如何,呼延因罪而亡。
当事双方双双离世,而感情之事,谁又能说的清?
凤鸣笙凝眉,应了庆戎的约:“去。”
庆戎这才看向何怀安,眉眼下意识的带上了讨好,语气也变得软和粘腻了些:“王兄。”
何怀安的眉眼却已变冷了,只凝视着庆戎没说话,直到庆戎的神情里带上了不安,方才转向凤鸣笙道:“阿庆年幼,可否请凤小姐亲自送其回府?”
凤鸣笙一怔,随即点头道:“请三王子放心。”
刚出了茶楼,庆戎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凤鸣笙道:“凤小姐,我虽已来长安多日,但王兄平日并不许我喝酒,所以……”他顿了顿,才挠着头发道,“我并不知长安哪家酒楼的酒好喝,要不,我们随意挑一家吧?”
凤鸣笙只道:“既如此,就去九歌。”
“那不是歌舞坊吗?”庆戎立刻苦了一张脸,他一向受不了这个,半饷才反应过来,颇有些微妙的看向凤鸣笙,“你怎么……”剩下的话语却并没说下去。
九歌楼是长安城最负盛名的歌舞坊,凤鸣笙曾去过多次,里面的歌舞伎确实名不虚传,可今日,凤鸣笙说的却并非九歌楼。
她补充道:“是只卖九歌酒的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