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些狭窄的院落内,放满了药材和熬药的器具,飘着丝丝缕缕苦涩的药味,连下脚的地方都几乎没有。
凤鸣笙在夏晚荷刚收拾出来的空位上勉强站着,却仍是能感觉到她一直看着自己面容的视线。
她干脆伸手,准备重新戴上帷帽,却在这一刻,听到了夏晚荷试探性的略带些颤抖的问题。
“小相公,你是……公子的朋友吗?”
对于生人,凤鸣笙一向不太理睬。若是平时,凤鸣笙自然不会理。
可眼前这个生人,牵扯上了云沉。
她放下帷帽的手顿了一下,尽管知道看不到,她却仍是抬头朝里间看了一眼。
这一次,不知是因为夏晚荷在,还是所说的事情不该让她知道,云沉避开了她,单独和李丛远去了里间。
“嗯。”她点头,干脆把帷帽前的面纱拂到耳后,朝眼前明艳的女子极浅的笑了笑,“夏姑娘呢?也是云沉的朋友吗?”
一直盯着她的夏晚荷愣了愣,方才垂下头掩饰性的开口道:“原来他唤作云沉。”
“我与公子,怎么会是朋友?”只是一瞬,夏晚荷已重新抬头看向凤鸣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凤鸣笙的眼里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喃喃着像是自言自语,音量却足够让眼前的女子听清,“只是,你们不是已经年未见,可云沉他……”
“公子,可毕竟是公子啊。”
见状,夏晚荷只是感慨的叹了这么一句,然后很快转了话题,问道,“小相公是冀北人吧?”
这下凤鸣笙不只是眼里,连心里也浮上了疑惑。她虽从小在冀北长大,可她的官话说的极好,隐夹着的冀北口音却很浅。若非真的了解她来历,几乎没有人能从她的口音上断定她是冀北人。可若非口音,她隐藏身份来到这个小小的医馆,更不可能会被认出。
或许是看懂了她的疑惑,夏晚荷很快解释道:“我在冀州,住过好些年。刚刚听你说话感觉有些亲切,才会作此猜测罢了。”
凤鸣笙也就点头赞叹,语气却仍然极浅:“夏姑娘好耳力。”
“什么耳力不耳力的,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不过一时凑巧罢了。”夏晚荷伸出手来,朝她摆摆手,“倒是小相公你……”
她的手一时间离凤鸣笙的脸很近,近到凤鸣笙从她遮的严严实实的手腕上,看见了一抹流光溢彩的红色。
像是,血玉玛瑙的颜色。可这样贵重的饰物,可不该出现在一个单纯的小小医馆的大夫手上。
可不过一瞬,快到让凤鸣笙无法再探究,那手收了回去,夏晚荷抿了唇,忽然就笑了开来:“小相公你,情绪太浅淡了。”
“少年人,就该如火一般,张扬热烈。”她边说边笑,眉梢眼角都带着热烈,正是夏日时灼灼盛放的荷花。
可笑着笑着,那热烈中夹杂着的怅惘越来越多,最终只剩了点热烈的余光。
她在怀念。
透过自己,怀念着曾经。或许是冀州的某个人,或许是某些事。
放下帷帽的面纱,凤鸣笙转过身,看向被大门隔绝的那些病人所在的地方,开口道:“还要多久呢?”
话说的没头没尾,夏晚荷却很快接了口:“四天。”
“他们什么时候能治好我不知道,可官府只给了七天,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夏晚荷叹息的声音带着无奈与悲悯,却在沉默了一阵后,忽然笑道,“不过,公子既然到了,就好了。”
那言语里埋藏着的信任太重,凤鸣笙不由道:“可云沉,并不太懂医术。”
“小相公,对公子有点信心吧。虽然我不是很了解公子,可我可解丛远。他可从不说空话。而那个人……”夏晚荷抬眸看向里间想象中燕云沉的方向,信任而笃定,“可是丛远口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公子啊!”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凤鸣笙失笑,“你当他是神仙吗?”
话一出口,心里却有些咯噔。
南疆地界,是信神的。虽然各部落间的图腾并不完全一样,可图腾,就是南疆人心中的神祇,也是他们对部落最初的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