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我当您的护卫?” 章平那样忐忑不安的问她,疑惑却又期待。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凤鸣笙已经不记得当时选护卫的情景,她记得的,只是他带血的眉眼里有着最干净好看的笑容,抖着嗓音期盼的问,有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凤鸣笙想了一想,才抬头看向章平,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认真的问道:“章平,你知道做护卫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章平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回答:“忠心。”这是他们学会的第一课,唯有忠心的人,才能有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 “这很重要。”凤鸣笙看着他缓缓摇头,“可是,还有一样东西,也很重要。” 章平不是很明白,只试探性的猜测:“武功高强、头脑聪明?” “是心。”凤鸣笙扬眉笑了起来,“除了护卫的忠心,更要主子的信任之心。” 章平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第一次不顾规矩的直视着她,听见她平日娇软的声音此刻却是金石般的清脆沉着,许是在寒风中,还夹了一丝凛意。 “你以命相护,我以命相托。” 以命相托。 章平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保护的主子,小姐能对他说出这么四个字。 章平瞬间热血上涌,激动的不由自已,当即就在雪地中跪了下来,以头触地,激动的发誓道:“章平必不负小姐信任!” 可激动过后,愧疚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章平看着小姐狼狈的模样和流血的左腿,心中满是内疚和后悔。 如果他的武功更好一点,如果今天跟在小姐身后的不是他而是队里的其他人,那小姐都不会受伤,不会有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看着小姐受伤的左腿,想要查看一下却又不敢,手臂颤颤巍巍的伸了好几次,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小姐,冒犯了。能让章平看下您的伤吗?” 左腿真的很疼,腿上的伤口可能很深。 可是,凤鸣笙只是抬眼:“他们来了。” 挽香已经飞奔过来,李蒙跌跌撞撞的跟在她身后。 挽香还未站定,就已经焦急的开了口:“小姐,你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凤鸣笙的模样,待看到她浑身都带着血的狼狈模样,更是当即就跪了下来,请罪道:“挽香护卫不力,请小姐责罚。” 凤鸣笙只道:“先送我回去。” 挽香把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往山上走。 李蒙就在这时气喘吁吁的停在了他们面前,从上到下的看了凤鸣笙一眼,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她仍然淌着血的左腿上,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整个人都颤抖着慌乱着开了口:“凤、凤小姐,你、你的左腿……” “一点小伤。”凤鸣笙不甚在意的开口,问道,“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她的声音有点冷,李蒙虽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却是回答道:“我发了紧急信号,现在将军肯定带着人找过来了。” 凤鸣笙点了点头,沉下面容道:“李蒙,你记着,我没有受伤。” 李蒙一愣,本能的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我没有受伤。”凤鸣笙打断他,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凛冽如冰雪,“李蒙,你记住了吗?” 李蒙愣了好一会,才垂下头恭恭敬敬的道:“是,凤小姐。” 他茫茫然的跟着挽香往前走,却听到凤鸣笙突然道:“李蒙,照顾下章平。” 他反射性的先应了,然后回头,这才看到比凤鸣笙狼狈的多的章平。 章平全身上下全是血迹,身上的外裳破碎的不成样子,脸上也被划伤了好多处,右腿似乎是断了,正咬着唇扶着树艰难的往前挪动。 李蒙搀了他一把,扶着他一起往前走。 几人刚走到山间的小道上,迎面就见了凤鸣笙剩余的护卫,他们身后,也是跑马过来的将军及他带的军士。 看见了凤鸣笙,护卫们也没多话,只将带来的马车停在了她身边。 挽香刚抱着她进入马车,将军就到了她三丈之内,这时急急停了马,上前问候道:“凤小姐,听说您的马惊了,您怎么样?没受伤吧?” 凤鸣笙在车厢内笑了笑:“多谢将军关心,鸣笙无事。只是如今容颜不整,无法面见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凤小姐无事便好。”将军有些殷勤的开口,“我已找了大夫,是否需要替凤小姐看一看?” “多谢将军好意。”凤鸣笙淡笑拒绝,“只是鸣笙此刻不便面见外人,就此直接回府了。只是……”她语气顿了顿,“今日之事,不过虚惊一场。家父近日军务繁忙,还请将军莫拿此等小事,烦扰家父。” “这……”将军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有关凤小姐的事,在凤帅眼中,怎么会是小事? 更何况,此番,凤小姐竟险些在他的地盘上受伤? 凤小姐让他瞒着,此事若瞒得住,可当然好。可若瞒不住…… “他日家父若问起此事,鸣笙自有说辞,不至连累将军。”凤鸣笙的声音稍稍软了一点,“还请将军看在鸣笙的薄面上,莫要节外生枝。”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软硬兼施,将军自然也只有含笑应道:“凤小姐说的是。不过虚惊一场,怎能大惊小怪?” 凤鸣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笑意:“鸣笙那匹马,也还请将军费心照顾。如此,多谢将军。”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怎能当的起凤小姐一个谢字?”将军连忙推辞,伸手请她先行,“凤小姐,请。” 好不容易见着凤鸣笙的护卫们和将军及军士们都骑马赶了回来,中间还簇拥着凤鸣笙来时所乘坐的那辆马车。 李蔓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一直在她身边看着的浣雪瞬间眼前一亮,极快的跑了过去,然后窜进了马车里。 李蔓也是小跑过去,等马车放缓了脚步才急急问道:“凤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凤鸣笙的声音很是轻松,还含着笑,“蔓蔓,我要直接回家,等下让你哥送你回去吧。” 她虽然这样说,李蔓还是不放心:“凤姐姐,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了。”凤鸣笙摇头,“蔓蔓,我如今形容狼狈了写,不太想被你看到。” 李蔓无奈,只得叮嘱道:“那凤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眼见马车飞驰而去,凤鸣笙身边的人也跟着消失不见,李蔓想起刚刚看见的章平的模样,心里总是放不下心来,干脆走去了李蒙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哥哥,你同我说实话,凤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她真的没有事吗?” 李蒙侧头,面沉如水,眉眼都带着几分凶狠。 李蔓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被吓了一跳:“哥?” “她怎么会有事?”李蒙咬牙切齿的开口,“她是凤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有事?”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大踏步的往前走。走了几步,见李蔓没有跟上去,就回头沉下了声音,有些愤怒的开口“李蔓,还不走?” 他极少叫她的全名。李蔓这下什么都不敢继续问,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在马车上,挽香替她暂时将腿上的伤止了血。 浣雪替她把脸擦干净了,又替她重新梳理了下头发,替她将划破的外裳脱下,换上了挽香的外衣,总算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能出门见人了。 回府时仍是由挽香抱着,凤鸣笙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着的模样。 好在凤鸣笙在府内积威甚重,一路行来,底下的丫鬟小厮见她被抱着,连行礼都是静悄悄的,生怕扰了她。 怕惊动凤衍和沈氏,凤鸣笙没有从外面找大夫。她的护卫中,原就有一个人是精通医术的。 而她的院中,更是常备着各类药物,存着各类珍贵草药。 好在,她左腿上虽然疼的很,但伤的并不算重,三四天之内就能下地走路,半月之内就能全好。 只是,离前往长安的时间越来越近,凤衍与沈氏越来越忙,却也对凤鸣笙越来越不舍。每日难得陪着她的时间,总是要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上好多东西。 凤鸣笙怕他们察觉自己的伤,又怕腿上的痛会在起身时显露在面上,总是要提前在心里演练演练。 好在,她腿上的伤恢复的极快,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能勉强下地走路了。 那是凤衍他们离开冀北准备前往长安城的前一天。 凤衍特意抽出了一点空闲时间,陪着凤鸣笙去荟萃坊听戏。 凤鸣笙以前经常和李蔓一起去荟萃坊听戏。 凤衍其实不太愿意她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起初,凤衍以为她喜欢听戏,请了戏班子到府里,可无论是哪家的戏班子,哪样的戏本子,哪怕是荟萃坊常演的那一出,凤鸣笙却总是提不起兴致。 后来,凤衍见她每次出门都是和李蔓一起,订了雅座包厢,身旁也有护卫跟着,也就随她去了。 今日,离别之前,凤衍想要陪她去荟萃坊听听戏。 只是,二人正在马车内说笑之时,却有军士飞马来报,说有急事要请凤帅回去处理。 公务为重,凤衍无奈又抱歉的回去了。 凤鸣笙只得单独去听戏。 走到一半的时候,凤鸣笙听见外面有喧哗的吵闹声。 她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浣雪在马车门外回她:“小姐,是长安城里的官员们和匈奴的王子们起冲突了。” 凤衍临时爽了约,凤鸣笙心里正有些不痛快,既碰上了这事,当即就道:“去看看。”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外头的喧闹声也越发清楚,甚至还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浣雪在外头道:“小姐,是匈奴的两位王子说在驿馆里闷得慌,想要出去转转。长安城来的大人们不让,吵闹的都要动起刀了。” “哦?” 凤鸣笙掀开车帘,刀剑相击的声音里,长安城的军士在门外拿刀拦着,匈奴的兵士们护着中间的两个年少的却穿着精致的身影,手上的刀已经拔了一半。 “这是做什么呢?” 凤鸣笙的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极凉,“两国刚刚订立盟约,诸位却在此地妄动刀兵,怕是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