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水在虎跑泉边上的竹林里,似乎是在等着我。 “唐秋水,你怎么来了。” 唐秋水神色暗淡,随即笑了。 “没什么,有些想见你。” 我也笑了笑把信交给唐秋水,和他道别后又一次来到明月天心楼。 借口嘛,用石决明给我的那张票子。 明月天心楼的弟子看见我纷纷抱拳唤道“阿瑾姑娘。”这些弟子真是好气度,说话都客客气气。只是门派里小小的弟子,却谈吐大方,做事有章有法毫不乱阵脚。若是不告诉我这些都是普通弟子,到让人觉得像是大门派里掌门的左膀右臂。 我拦住了一位弟子:“这位小兄弟,你可知石堂主在何处。”说罢便呈上了那张单据。 那位弟子结果单据,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道:“姑娘这边请。” 石决明的居所金碧辉煌,屋檐高高翘起,墙上画满了彩绘。小小的院落里亭台楼阁,池塘假山样样俱全。弟子指了指山上的屋子说:“姑娘上去吧。”接着抱拳告退。 山上那间屋子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望湖阁”。 望湖阁是明月天心楼的最高处,能俯瞰整个总堂和西湖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爬到了山上,刚要敲门却听见了男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石决明这厮爱好真是特别啊。 我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石堂主别来无恙,在下来取钱了。” 见房内没有动静了,我推门而入。 石决明半裸着衣衫,身上坐着个美貌的男人。那男人一边扒着石决明的衣服,一边说:“石堂主怎么停下来了,是奴做的不好吗。” 百晓生说的还真没错啊。 石决明一边摆弄着他身上的男人,一边笑着说:“阿瑾姑娘别来无恙。” “阿瑾姑娘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我真想冲上去捅死石决明这厮:“天干物燥,天干物燥。你们继续,我出去了。” 石决明屏退了男人,拢了拢了衣袍。 “阿瑾姑娘不是来要钱的吧。” 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只好实话实说:“石堂主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吗,我想加入明月天心楼,协助石堂主查案。” 石决明走到我身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阿瑾姑娘是思慕楼主吧。我们家阿郢长得那么好看,爱上他了?” 他这话说得我很不舒服,还没等我开口他又道:“你那情郎知道你来加入明月天心楼的话非得把我朱雀堂给拆了不可。” “我没有情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抬起脚就要踩石决明,身后的凤鸣嗡嗡作响。 “我去怡红山庄找你的前一天,唐秋水差点把阿郢的快雪阁捅烂了,两个人打起来了。也不知道阿郢说了什么,唐秋水脸色跟死人一样难看。” “唐秋水来明月天心楼了,他怎么不告诉我。” 石决明没有回答我,继续道:“我们楼主是江湖上难得的美男子,待人又温和,思慕他的姑娘到处都是。白虎堂的秦杜若、藏剑山庄庄主的小女儿都向他提过亲。你要是思慕楼主就得抓紧机会。” 我反唇相讥:“都说石堂主和楼主暧昧不清,我看你这是在说自己吧。” “是啊,那些女人早就被我干掉了,不过要是你思慕楼主的话我可以让着你。”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要脸。 “你要是再造谣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明月天心楼不再招收弟子,石决明破例把我安排在他的座下。朱雀堂弟子三千,全都是男子,我是唯一的女人。 石决明带着我熟悉朱雀堂。陈郢住在快雪阁、他住在望湖阁,这是两间较大的院落,在朱雀堂的后部。前半部分是弟子们的居所、议事的朱雀堂以及存放档案、药材的仓库。明月天心楼男弟子众多,只有秦杜若的白虎堂是由女弟子组成的。和男弟子住在一起颇有不便,石决明在他的院子里给我收拾了间厢房,让我搬了进去。 明月天心楼以贩卖药材和香料为生,四大堂口只是处理公务的地方,药铺开在全国各地,专门有弟子负责营销。账目每月会送往各个分堂,再由分堂报给总堂。明月天心楼有自己的药田,种植普通的草药。昂贵的草药香料会去种药商手中收购,中间的交涉是由四个堂主还有楼主完成的。各个分堂都有专门加工草药的场所,运输货物也是各分堂出力,不依靠镖局。每月的药材香料需上报官府,太医院会有医官监察药材质量。明月天心楼的势力日益壮大,京师的皇宫也会来订购药材。陈郢虽不是皇亲国戚和有品级的官员,但却时常出入朝廷,同京师的贵人交往。 弟子们在这里生活,住宿、伙食、寻医求药不用花一分钱财,每月还可以领取银两,按照不同的身份,金额有所不同。 众多弟子的吃住开销已不是少数,再扣除每月的工钱,明月天心楼还能肥的流油,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想象。 石决明说陈郢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次去京师都让人提心吊胆。玄武堂堂主法半夏劝说他把总堂移到京师,这样来回走动能方便些,却被陈郢拒绝了。 我问石决明:“你是怎么跟着陈郢混的。” 石决明道:“阿郢生得好看,于是我就跟着他混了。” 这是个好理由,我竟无话反驳。 就这样逛到黄昏,弟子们从身边经过,向石决明抱拳行礼,一路走着人渐渐少了。石决明把我安顿好,径自去前院议事了。 凤鸣在身后铮铮作响,我手的确有些痒。用衣料轻拭长剑,我足尖点地想找一处竹林。荆门剑法最适合在竹林间施展,风吹竹林的声音和着清悦的剑啸生,光是他人看着都觉得浑身舒畅。 明月天心楼奇花异草无不有,找一片竹林倒是费了半天力气。定了定心神,挽了个剑花便开始。三十三剑要刺成一朵花,若是配上软剑和上乘内力剑气就能绵里藏针柔中带刚。凤鸣剑正是因为挥出能发出铮铮作响的声音,如同凤凰在九天鸣叫故由此得名,只可惜可惜凤鸣周身刚硬锋利。 熟悉的掌风袭来,我刚想挥剑刺过去,却发现那只手又横在了咽喉上。 只是一瞬,陈郢放下了手:“初到明月天心楼可否适应。” 我收起剑向他抱拳行礼:“多谢楼主关怀,一切都好。” 陈郢拿帕子掩唇咳了几声,望着我身后缚着的凤鸣剑:“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荆门剑法修身养性是第一位的,不疾不徐、心静如水是荆门弟子握剑前第一课就要学习的内容。你这剑固然凶猛狠辣,却失了骨、没了心,遇上功力上乘的三两招便能破了你的剑气,夺你性命。剑里杀气太重,莫要污了凤鸣。” 我错愕地看向陈郢,他对荆门剑法如此了解,难道是荆门旧人。可我却从未听荆门中人提起他,荆门因犯下门规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屈指可数,我叫得上他们的名字,可这中间也没有陈郢。 “楼主莫非是荆门旧人?” 陈郢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笑了笑。 “我识得你师父,这把凤鸣是他给你的罢。” 我点点头:“凤鸣是我十五岁生辰时师父赠与我的。” 他转过身望向灯火通明处:“阿瑾,若是你师父看见你如此杀戮,他会心寒的。”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是说谨记楼主教诲还是多谢楼主。之后是长久的沉默,我听见风从耳边挂过,竹叶落下的声音都无比清晰。时间被拉得很长,有些尴尬。 夏日的风还算温暖,陈郢却突然咳嗽了起来,一声一声的,咳得连腰都弯了下去,让人听着心疼。我走过去想要拍拍他的后背帮着他顺顺气,他似有感觉一般将身子直了起来。 “抱歉。” 留下这句话,他便离开了,只留下挺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