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袅袅是真的病了,昨天的一场雨,淋得她鼻子不透气,只能躺在床上张大嘴巴呼吸。大夫开了药方去风寒,喝药又成了一大难题。没有一草木棒子的糖葫芦,她定是不喝的。柳仕成没有办法,只能去街上买。也难为她了,生病了还惦记着吃糖葫芦,吃一串解苦就算了,她要的是一整棒子! 朱提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挺烫的,便哀求道:“小姐,你就把药先喝了吧。” 钱袅袅摇了摇头,糖葫芦不来,药就不能入口。 “哎呀。”朱提连忙跳开,地上又是一只死老鼠,险些踩到。上次钱袅袅带了一大笼子的老鼠回来闹鼠灾,放了鼠药到处都是死老鼠。 “要鼠药干什么,只要柳仕成在一天,这老鼠迟早会待不下去的。”钱袅袅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朱提不明白,她家姑爷和老鼠有什么关系。 “它们要是不离开,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啊。”钱袅袅的逻辑完全没有错误,柳府一干二净,老鼠想偷食都不容易。 朱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放正经了表情:“小姐…” “怎么了,说吧。”虽然生了病,钱袅袅的精神还蛮好。 “我想去找一下胡飞,小姐生病了,我得给他通个信,我去不了了。”朱提低头拧着衣角,衣角都被她拧坏了。 “去吧,我要是不让你去,你可不得怨我。”钱袅袅想起来朱提之前跟她报备过,今日末时要与胡飞一同游湖。朱提跟胡飞发展得这么迅速,难道这个小丫头就要离开自己了么?她可真舍不得啊! 朱提咬着嘴唇,连连答道:“不敢,奴婢哪里敢埋怨小姐。” “你还是去约会你的小情郎吧,我这儿呢,有柳仕成那个小气鬼看着就行了。” “我…我不去。”小姐生病了,她怎么可能不在身边伺候。 这个朱提,真是矫情,风寒而已,她钱袅袅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子,便当场吼道:“这是命令,你不去也得去。”舍不得归舍不得,她绝不能耽搁朱提的幸福。 朱提被吼得连连往后退,委屈巴巴地站在墙角。钱袅袅看着她,竟然心生羡慕,她的这个小丫鬟人虽然笨笨傻傻的,却遇上了一个掏心掏肺的好男人。哪里像自己,先是愁嫁,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却嫁了个小气鬼。光是小气就算了,他还会去逛妓院! 钱袅袅突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的银子重要?他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邪恶的想法在她心中滋生,她今天就要考验一下这个柳仕成:“朱提,你去把赵大夫请过来。” 朱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姐,赵大夫不是刚走吗?” “问这么多干嘛,我叫你去请你就去请。” 待赵大夫一来,钱袅袅就给了他两锭银子,两人一合计,挖了个坑就准备让柳仕成跳。钱袅袅生了病面容本来就憔悴,她还嫌不够,又往脸上扑了层薄粉,脸色愈加苍白。 柳仕成拿了一大草木棒子的糖葫芦,走进屋子就看到眼前这一幕:钱袅袅嘴唇煞白,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帕子上竟然都是血。柳仕成把糖葫芦棒一扔,跪到床前紧张道:“娘子,你怎么了?” 明明出门之前她还好好的啊,怎么买个糖葫芦的时间病得这么严重了。 赵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刚刚回医馆,就被喊了回来,说令夫人咳血了。我刚把过脉,令夫人脉相薄弱,怕是风寒入体之后又因受了气劳肝伤肺,现在已经病入内里了。” “那可怎么办?”柳仕成望向朱提,想求证事情的真假。 朱提艰难地点了点头,迫于钱袅袅的淫威,她只能昧着良心欺骗柳仕成。 “只有立即服用千年人参,迅速调血补气,或许能将现在伤掉的内里补回来。要是不及时服用,令夫人就算性命无忧,往后恐怕也会是疾病缠身。”赵大夫说的一本正经,由不得人不信。 “相公,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吗。”钱袅袅又假装咳嗽了几声,用手轻轻地抵住脑袋。 千年人参,稀世之物,这东塘县怕是一根都没有,他现在去哪里弄?柳仕成怔住了,他握住钱袅袅的手,决绝道:“娘子,别怕,别说是千年人参,万年人参我都会想办法弄回来。” “对了,琵琶街上的周家说不定有,他家大少爷在京城做药材生意,我这就去问问。”柳仕成一头栽进坑里,爬都爬不上来了。 “哈哈哈。”钱袅袅等柳仕成走了,拍着腿就是一阵狂笑:真解气啊,叫你小气,叫你去妓院,姑奶奶我今天要扒掉你十层皮。 朱提在墙角瑟瑟发抖,她家小姐有时候做起事情来根本不考虑后果,想一出就是一出:“小姐…” “快,快去把糖葫芦拿来给我吃。”钱袅袅坐直了身子,使劲抹了抹嘴上的调了水的胭脂,为了骗过柳仕成,她真的是拼了。 “小姐….你还是先喝药吧。”朱提不情不愿地挪到糖葫芦串的身边。 “喝什么药,我保证,几串糖葫芦一吃,我的病就好了。”她的风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馋病犯了。 朱提不敢违抗她,只能把整个草木棒子移到她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了一串又一串。钱袅袅出嫁以后,没有钱老爷管着,吃起东西来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小姐,我去找一下胡飞,马上就回来。”朱提一溜烟地跑了。 钱袅袅“切”了一声,这小妞还真是固执,自己都允了,她还非要拂了胡飞的好意。 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串,实在是甜得慌了才罢休,一想到自己还有重病:“糟糕,我怎么忘了,万一被那小气鬼发现了就惨了。” 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就行了。钱袅袅头重脚轻,很难出门,况且还要扛着一只大木棒子,不如直接先藏在床底,等自己好了再说。设计出了完美的计划,她连措辞都想好了:自己咳了血看不得红色,让朱提扔掉了。 处理好了这件事,钱袅袅才安心地躺下床睡觉:“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买来一株千年人参?看他刚才那个样子,是真的紧张我,我……”钱袅袅有点后悔了,她总是这样,先不经过大脑办事,然后又会自我反省。 “娘子。”柳仕成跳进屋内,高兴道:“娘子,我找到了,周家真的有。” 钱袅袅梦中惊醒,吓得拍了拍胸脯,随后想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又故作虚弱地用一只胳膊肘撑在床上:“相公,我真的没事,这千年人参,得花多少银子呀。” “不贵,才一千两,比起娘子的身体,这千年人参算什么。”柳仕成打开华贵的礼盒,一株人参安静地躺在里面。 “我这就去熬汤。”柳仕成收起盒子,转身便走。 “相公,谢谢你。”这句话一半是为了配合演戏,一半是真的感谢柳仕成,他的心里真的有自己。 不一会儿,朱提也回来了,她看着柳仕成端着一碗汤药送到钱袅袅嘴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姐……” 钱袅袅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朱提,不要总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说着,一口喝下了那碗人参汤。 “奇怪。”钱袅袅咂了咂嘴:不像是人参味儿啊。她虽然没有吃过千年人参,普通人参还是常吃的,难道这千年人参有什么特别之处?看着柳仕成一脸关切地表情,冉冉升起的疑惑又被她掐了下去。 柳仕成转过身去,将碗放在桌上,脸都笑抽搐了。他不敢发出声音,只有面对着他的朱提能看到他的狰狞: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疯魔! 原来,正当柳仕成拿着一千两银票去周家买这千年人参的时候,朱提及时出现了。她实在看不过去她家小姐这么□□裸地浪费钱折磨人。她亦相信即便是自己告诉了柳仕成事情的真相,依着他的好脾气和对小姐宠爱,他也不会生气。 只是朱提没有想到柳仕成会倒打一耙,将计就计,拿了一段树根充当千年人参,树根当然没有人参味儿了。这姑爷也真是狠,想滥竽充数好歹也拿一根普通人参来凑数啊? 钱袅袅终于栽了一次跟头,她不但没认得出人参,还被柳仕成哄得喝下了一碗树根水。亏得她还沉浸在感动中。 朱提苦兮兮地盯着柳仕成,不断向他传递着信息:“姑爷呀,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要是让钱袅袅知道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她就活不成了!